2016-05-30 今天的品嘗者/林靈 

釜山四十階梯處的人型塑像刻劃韓戰後的人民生活境況  

  二月底,和親友去了一趟韓國釜山,領隊大張說,釜山就宛如台灣的高雄,是韓國的第二大城、第一大港。他還說了一個故事,當年韓國戰爭時,和軍隊一同由大後方南下避難的難民,初抵釜山這處港灣,與妻女四散各地,遂在四十階梯處,逢人便說:「如果你見到我的妻女,請告訴她們,我會在四十階梯處等她們。」如有幸,便得以找到離散的家人,欣喜重逢;反之,恐怕餘生無法再相見。也有多人就此落地生根,再起人生新境。於是,在四十階梯文化觀光主題街上,滿是韓戰時逃難民眾的苦難與鄉愁,以一座座銅鑄人形塑像,深刻描述韓戰後的人民生活景像。 

  陽光拂照下,一位母親露乳餵養懷抱中的稚子,身邊還跟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孩子;兩名疲憊的男人,一人索性脫了鞋,躺臥在路邊休息,另一人托腮坐著,裸露上身披掛著發皺的衣衫;身著制服的女學生們或肩擔兩桶水,或頭頂著滿水的甕,結伴走向回家之路;而那個頭戴紳士帽,拉著手風琴的流浪樂手,數十年來,還在四十階梯處中段的椅凳上候著。 

  親自走訪釜山,看這一個悲歡離合的港灣,同時也是一個重新開始之地、一個希望不滅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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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靈 2016-05-18

 DSC_1261   

  如果有一天, 

  金門島漫山遍野開滿豆梨花, 

  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從容的遊人分散在蒼勁的豆梨林下, 

  或站或坐品茗賞花, 

  一派閑適自得畫面; 

  鳥雀在花叢間嬉戲跳躍, 

  無心驚擾了豆梨, 

  脂白的花瓣像雪片一樣紛紛落下。--節錄自吳承明《我的金門大夢》 

 

  「要去看豆梨嗎?」一日,行經太武山腳下,C提起,這短短路段上密密栽植的,正是豆梨。 

  雖屬在地原生種植物,但其實,金門的豆梨野生植株極少,主要分佈於島上的淺山丘陵及花崗片麻岩地區,一度曾有滅絕危險。 

  旅居桃園的金門籍詩人吳承明,生前曾立志在故鄉金門種滿原生種的豆梨樹,未料,兩年前卻因一場車禍意外,不幸離世。 

  「我會幫他完成夢想。」詩人的妻說,還來不及把第二批三百多株豆梨苗運回金門,丈夫遂發生意外。為一圓詩人大夢,前年底,詩人的妻在縣府協助下,將百株豆梨苗運抵苗圃,且在去年於金湖鎮路段,種下一株株豆梨苗木,今年植物節前夕,則舉辦了文學豆梨祭活動,在朗朗詩歌的吟誦中,將兩百株豆梨苗分送給民眾。 

  除了栽植與復育豆梨,詩人的妻也整理了丈夫生前的手稿與詩集,為丈夫出版了詩集與文集各一。 

  而我近距離的親見豆梨,卻早已過了豆梨盛放的花季。 

  C領著我去看豆梨。一株株豆梨間隔不過幾公尺距離,濕濘的泥土地,滿是瓣瓣凋萎墜地的豆梨,像一條鋪雪的徑。幸好,尚有幾株晚開的豆梨,枝頭間一簇簇白淨,團圓聚集。C說,這也是他首次看見盛開的豆梨。 

  我以鏡頭捕捉清雅馨淡的豆梨。哪幾株豆梨枝椏較低、適合取景,C指引著我,遂退到遠遠的一頭去。 

  一株株豆梨,孵育著詩人的夢,滿載著詩人的妻的厚實情意。一朵朵豆梨,在枝椏間開成了雪,或落地化成春泥。我想起文學豆梨祭時,詩人的妻音聲溫柔且輕,念誦出對詩人的掛念,吟唱出與詩人共渡的生活軌跡。盛綻的豆梨,像極了詩人的妻,溫柔堅強,而又如斯美麗。 

  返家途中,檢視照片時,發現C站在豆梨樹下的身影,也被我拍成了景,彷彿一少年站在花樹下。「站在樹下的你,在想些甚麼呢?」「想妳怎麼不拍快點啊。」哎,竟是一點都不浪漫的啊。 

  如果有一天,金門島漫山遍野開滿豆梨花,會是怎樣一番情景?花開暨花落,脂白與嫣紅,詩人的妻,正逐步落實著詩人未完成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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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年菜穿新衣

P1-母親以巧手與配料更換年菜的最初樣貌,重新出菜。.jpg

  除夕夜的團圓飯,母親老早就開始備餐,夕陽都還沒下山,餐桌上已擺滿了豐盛的年菜,不消說,全都是能夠徹底增肥的質地。

  一片片紅燒肉表面泛著油亮,烏魚子煎香搭佐薄片蘋果,澤亮欲滴的滷豬腳透出醬香,金黃香酥的炸排骨彷彿在向我招手......;為避免油膩過頭,在這些澎湃的年菜料理中,母親還特地參雜了清甜爽脆的黃金泡菜與醃蘿蔔。

  家裡成員不過就幾口,從初夕夜直到大年初三,一大桌未能吃完的年菜,一再陸續上桌。「都是老朋友。」掃了眼一熱再熱的年菜,妹妹悠悠地說。母親解釋,火鍋可是另加了花椰菜共煮,紅燒肉添了蒜苗一併快炒......,妹妹喝了口湯,頭也不抬的蹭出這一句--「不過是穿了新衣服來見你。」

Part 2:走春行旅

P2-年初一午後的小旅行,母親攝下我們父女三人的合影。.jpg

  年初一午後,母親拎著相機,我和妹妹備妥茶飲吃食,父親開著車,領一家子往島的最南方駛去。

  經車轍道,踏紅土路,走長長石階與木梯,龍舌蘭花莖一株株拔地而起,向風坡面一整片五節芒迎著風,一朵朵白色花絮徐徐搖曳,如白色的雪,若柔軟的羽。

  初學攝影的母親,拿起相機,多角度取景,專注拍攝像極了人臉輪廓的岩石側影;父親說,鄰海的岩岸,一甲子前是座採石場,矽質玄武岩雄偉嶙峋,花崗片麻岩沉穩靜立,而經侵蝕與風化的生痕化石,悠悠吐訴著歲月的痕跡。

  父親、母親、妹妹與我盤腿就坐於花崗岩上,圍一個圈、成一個圓,看海水極藍,島嶼四周海岸平緩,丘陵山阜間的平原抽長著新生的綠,釣客的腳印在沙灘上綿延迤邐。

  父親額上的一絲髮綹讓海風給吹落,母親站起身,藏在觀景窗後,將日光照映下,我們父女三人的笑容,穩穩定格。

Part 3:愛的小宇宙

P3-紫米桂圓湯圓,妹妹笑稱這是母親的清冰箱料理。.jpg

  初二那日晚餐,我們一家子在餐桌前坐定,不過下午四點半,母親率性地說,晚上再作晚上的打算。

  飯後才發現電視罷工停擺,大夥兒遂團聚客廳,倚著抱枕,或坐或臥,各自滑著IPAD與手機。誰的手機訊息嗶嗶作響,一點擊便鬧起歡快應景的年節樂鈴。不到八點,我踅進廚房,倒了杯熱茶,挑了包甜薯片開始嚼起。

  「來煮湯圓好了,家裡還有吃剩的紫米......。」母親的尾音未落,妹妹應得伶俐,「這根本是清冰箱料理。」不過數分鐘,一盅紫米桂圓甜湯,浮幾丸芝麻湯圓,手裡端承著熱呼呼的這一碗,每一口紮實的飽滿,都讓嘴裡、心裡既甜又暖。

  也唯有年節,各奔西東的家人難得團聚,母親把藏納冰箱的食材盡數出清,以巧手料理,營造日日不同的餐桌風景。有時是一碗甜湯圓、是煎魚、是燉肉......,廚房裡的母親,建構出一個美味小宇宙,裡頭滿是香氣、愛與溫柔,恆久不斷地流動。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49 2016-05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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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雛》

  我對雛雛僅存的記憶,僅留存在那寥寥兩張泛黃的老照片裡。

  其一,是冬日拂照下,長髮的母親,著一身紅色系衣裙,一臉燦爛笑容,一派甜美少女模樣;伏在母親腳邊,一身白毛膨鬆,搖著茸茸尾巴的小傢伙,就是雛雛了。其二,我穿一身胖紅棉襖,手握一枚紅蛋,笑咧了嘴,讓阿嬤給抱著;阿嬤的左右,分別站著表哥與表姐,在阿嬤腳邊蜷著的雛雛,被陽光薰曬得一逕懶洋洋。

  我對雛雛僅有的,如此稀薄、零星的印象,甚至連牠的性別都不清楚,但得以肯定的是--牠是家中的組成分子,兜轉圍繞在我所有的嬰幼兒時期的模糊記憶。

 

《哈利與莎莉》

  比利克里斯托梅格萊恩,分別扮演男、女主角哈利和莎莉的愛情喜劇《當哈利碰上莎莉》,該劇播映時,我剛上小學。那時,家中一條毛色黑與黃褐參雜的狗兒,遂被取名為哈利。

  哈利身型偏瘦,但精壯機靈。對於狗食不太講究的往昔,哈利吃的是家中餘下的的剩菜飯、肉骨頭等各式廚餘。一日,有條體型更小,毛色混雜著黃與深褐的狗兒,在幾步路外,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哈利,或候在哈利的食盆邊等著。我們猜想,這應是哈利的女友了,自然將牠取名為莎莉。

  哈利是我與鄰居孩童的最佳玩伴,常是一招即來,隨我們到處遛達去;說是陪伴或玩伴,其實,更像是照看著調皮貪玩的我們這些孩子一群。莎莉較懼人,與我們總保持一定距離,除在哈利身邊偶能見到,其他更多時刻不見蹤影。

  我清楚記得,在隔鄰的嬸婆屋後廣場,學騎腳踏車那日,莎莉以一副大腹便便模樣現身,垂墜著飽滿的乳房與肚腹緩步。牠像是餓著,在嬸婆屋後淺小的溝邊候著,終叼起一枚未完食的柳丁,黃澄的果肉與包覆其外、幾近完整的果皮,分不清是果汁還是溝水沿途盡滴,牠走了幾步路,覓得一處靜僻,吃將了起來。

  彼時我年紀尚小,還懵懂得未能辨識莎莉在我眼前所展現出的生命力;幾多年後再記起,才足以體會那樣的一種韌性,以及一個母親,為了求活求存,為了誕下子嗣,而不得不生出的堅毅母性。

 

《大白》

  大白,是駐軍於返台前,讓渡給我們的狗。

  初來乍到的大白,或許以為原飼主只是暫時遺忘,忘了帶牠一同移防,牠曾數度返還當初飼主所駐紮的幾處營區尋覓。後來,牠不再回頭去找、去尋,就此認份地窩在我們家所經營的雜貨店裡。

  體型壯碩如黃金獵犬與拉不拉多,身披乳牛斑紋長毛,大白是一臉帥氣的米克斯大型犬。大白親人,但親近的多為軍人,常膩在阿兵哥腳邊或搖尾或開心示好;除了自家人,一遇非迷彩或非草綠服人種,魁梧的大白即兇猛狂吠,具有相當程度的威嚇作用。

  每逢年節,阿兵哥會給大白的胖脖子繫上捲捲紅包,象徵吉慶與喜氣;夏日午後,我和妹妹就著水龍頭,拉起水管,以清涼水柱與清潔泡泡,替大白梳洗污髒毛髮與身軀;天若涼冷,牠也和我們一同窩睡在房間裡。是夥伴、是家人、是跟班、是保鑣,大白與我們情感相依,出入也都一起。

  足足六、七年時間,牠陪著我們成長,一路從青壯年到老、到病,直至牠老得再沒有氣力,孱弱得只能倚著父親的車輪邊躺憩,並就此意外丟失了身影。再後來,所有關於大白的忠誠、傻氣、善解人意、熱情與窩心,我們竟只能從相簿裡回憶。 

 

《忠誠的記憶》

  「我願盡我一生所能,每天都對你忠實,無論你貧窮或富貴,無論你疾病或健康,我都會永遠的愛護你,守護你......。」如果牠們能夠言語,肯定比這些誓詞更能觸動人心。

  搖著尾巴展現熱情與笑靨,蹭在腿腳邊撒嬌討摸摸露肚皮,或伸出足蹄輕搭我的身體,所有關於犬的記憶,最後總都會是哀哀欲絕的死亡與別離。

  養生送死,連結了我所有關於犬的記憶,包含成長、死亡、創痛與治癒,儘管牠們不言不語,但都是來渡化飼主,認識並修習生與死的課題。

原文刊載於《金門文藝》2016。春季號。第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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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25

作者林靈  

 太湖路上與國順街口,近日立起了嶄新的店招,火紅的焰襯著各式烤物的澤亮,醒著四個白底大字「街口燒烤」。C說,這原是山外車站前木棉道上,五、六、七年級生課後爭相排隊的小攤,我幾乎嗅見他記憶裡縈繞不去的甜辣噴香,以及青春的味道。 

 供下課後的飢腸果腹,養一大家子成長茁壯,從民國六十七年到八十六年,整整二十年間,黃汀看與妻,以炭火與食物,燒烤出四逸的熱與香,從僑聲戲院綿延至木棉道。 

 C憶起彼時,放課後的少年嘴饞,遂買杯高明綠豆湯,佐一支木棉道上阿伯的燒烤。點一枝甜不辣、米血、肉串、貢丸……,一張張殷切的臉把燒烤攤圍成圈,當醬料幾番刷上雞腿,將腿肉浸得油亮,氤氳的熱氣裡香氣直冒,灑上芝麻的那刻,就能一手接過,大口快意的嚐。 

 一日,木棉道上空蕩蕩,少年們竟再不復見阿伯與他的小攤燒烤。原是因車禍意外,導致黃汀看腿腳受傷、行動不便,木棉道上的燒烤小攤就此歇業,這一歇,竟停業整整二十年。 

 一雙白色工作手套,一件棗紅圍裙,年屆不惑的黃慶隆,在雨日裡說著,是如何從西點麵包業的場域,轉戰到父親黃汀看曾經再擅長不過的戰場--燒烤。由於現在顧客喜愛的口味與以往不同,黃慶隆憑藉著父親多年的經驗,慢慢修正,繼續傳承。 

 他以新製的店招與攤車、火紅的名片、平實的價位、多樣的品項選擇,戰戰兢兢地再現,二十年前,他的父親曾不論晴雨,就一小攤車,在木棉樹下,一支接續一支,緩緩燒烤出炙熱兼香的時光。

 「這是小時候新市籃球場碳烤與炸雞攤二代嗎?」「以前,每逢生日,爸爸都會去買大雞腿給我吃,我自己則是最愛雞翅。」「一直回憶著這味,記憶中的好味道總是讓人尋味。」C將燒烤攤二代目開業的訊息貼上臉書,勾撈起也串連起大夥兒跌墜在時間河裡的舊時回憶。 

 幾次經過,燒烤攤醬香鮮明,熱氣蒸騰,高檯後那一身影專注揮汗著,一旁的顧客正候著。夜更近了,這燒烤攤才開始要熱鬧了。街口的烏臼與桑,一葉葉翠著,日子漸漸暖了,而木棉,就快要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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