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是好日>家有綠手指 ■林靈

《2014/11/03》

 近日,母親開始著迷於盆栽種植。 

 先是囑我在回家路上務必記得替她買盆、買石、買土,再加上使用智慧型手機後,母親與同好一齊加入種子盆栽臉書社團,這下更是有增無減的深深沉迷在其中。  

 晨起,我還賴在床上不願醒,母親溫柔清亮的歌聲伴著 MP3裡播放的歌曲,間著鏟土、換盆的細瑣聲音,早已展開一日的作息。踅進後院裡,只見整理、分植、修剪得精神奕奕的盆栽們,一一次第排列,置放整齊。母親更是尋來破損缺角的杯碗瓢盆,一個個原以為再也無用的器具,通通搖身一變成為裝盛植栽的別緻容器。  

 偶有網友寄來飽滿鼓脹的牛皮信封,內裡以密封袋仔細裝妥著種類各異的各式種籽,母親總在欣喜的拆閱後,開始動手同時審慎思考到底該怎麼種植。也常常將每日運動、散步時拾撿回來的不知名種籽,拍照後發文至社團與網友們共享,討論到底如何栽植?種子該為何種何名?或該分送予誰以利寄送?  

 今早,出門前,母親端詳著發長得特別茂密的銀杏木,持著剪子,一剪剪動作利索,毫不遲疑。我知道,待下工回家後,客廳桌上或電視櫃旁,將會擺上母親新植的翠綠芽苗,抑或經母親巧手善妥修剪而煥然的新生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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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3

作者林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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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民國三十八年八月初三來金門的,那時我十九歲。」同年九月二十五日,廈門隨即淪陷;祖籍惠安的張贊南,就此根留金門。 

  十八歲時,原在廈門工作的張贊南,遇上二○○師,部隊要張贊南隨他們到金門來,並以一天二十五斤米的工資作為利誘。「那時候開出來的價錢很好啊,跟我在廈門工作的工錢差不多;但在來了金門之後,工錢一人一天是二十七兩米啊!」與當初承諾的待遇相距甚遠,張贊南他們卻再也無法回頭。 

  而領著張贊南走向打石這一途的老師傅,也隨著張贊南他們一夥,到金門來生活。打石頭、作碉堡,張贊南同著七、八個同樣是打石班的伙伴,就此借住在烈嶼西方村的民家,開始了日日打石的生活。「以前很常拆民房來蓋碉堡,尤其是青歧村,都撿新厝拆。」在以木板與鐵皮搭乘的簡易棚子裡,大夥兒聚坐一起,就著熱茶,一幕幕往昔都聽由張贊南細細說起。 

  也曾在大膽住居過的張贊南,向著我們講述那已逾半甲子的往事。「我是民國三十九年到大膽的,我在大膽住了四十幾日,那時候主要還是打石作碉堡。那時的阿兵哥作饅頭,沒有白殼發酵,每顆饅頭都嘛硬梆梆,大家吃呀吃的吃到破病……。」在大膽時,甚還碰上了颱風來襲,「大膽那時候住了一個排,再加上我們五、六個打石班的,當時唯一的掩蔽物就是一塊帆布。八月十三號颱風來,落了一整夜的雨,帆布整個被颳走,我們這些人是被雨淋著,從日暗到天光…..。」 

  彼時,大膽島上所需的民生物資,有極大部分仰賴運補,一旦淡水用罄,就無法煮飯。「還好那時我帶了兩塊地瓜,地瓜煮海水能吃,但煮飯就會澀……。」在物資條件極為貧乏的年代,刻苦克難的,張贊南隨著打石班的伙伴們,就此度過在大膽島上的艱困時日。 

  「那時的情勢真的很亂。」張贊南說,後來,二○○師與七十五師調防時,卻把石工隊打石班的這一班人馬給忘了,在人員數額明明減少,部隊卻大意未察的狀況下,張贊南和另一夥伴就此被遺忘在烈嶼。「我們的戶口就寄在西方民家,那屋主也是惠安人。那時就幫忙民家下田作莊稼,三餐也倚賴民家。」在全民皆兵的戰地政務時期,各鄉鎮、各村里均設置民防隊。「那時候民防隊出操是無限期的,我就跟指導員說:指導員啊,我有困難!」張贊南的一番懇切,讓富有耐心與同情心的指導員正待聽著張贊南的理由。 

  「我是二○○師請我們來做工的,但二○○師調去大金後,把我們忘在烈嶼了,我們只好把戶口報在西方民家,所以就在民家協助莊稼,吃三頓飯;你如果要我出操,然後吃民家的飯,這樣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等於沒有幫人家做事。」指導員聽聞此事,體諒了張贊南的難處,所以在頻繁的出操勤務中,張贊南就無需次次出席。 

  一直在烈嶼住到民國四十年,張贊南才搬往金門,並由石工隊協助辦理手續,才讓留在烈嶼的張贊南與同伴得以遷往大金。移居金門之後,張贊南繼續打石;民國四十年,張贊南這才擁有軍人身分,並被編入金防部,直至民國四十四年才退伍。「退伍後,去台灣的也有;那時大家一人一個家庭,一人住一個所在,各人過各人的生活,大家就都分散了。」退伍後的張贊南結了婚,繼續以打石為生,承攬金門防衛指揮部的工程及建設金門的工事,「那時候,如果有哪個部隊需要石頭,我們就要去部隊附近找石頭。」 

  直至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爆發,在金門的生活難以為繼,許多人紛紛遷往台灣;此時,張贊南的打石師傅決心前往台灣,尋求發展,張贊南卻因有了家庭與孩子的羈絆,再加上盤纏不足等原因,就此留駐金門。 

  打石老師傅這一去台灣就是近十五年。民國六十一年,兩岸情勢相對穩定,老師傅遂返回金門;老師傅返金住居後,不忘師恩的張贊南,每兩、三天便前往探視、噓寒問暖,但老師傅在返金不久後,便撒手人寰。「自從老師傅民國六十餘年下葬後,我每一年清明都去給他掛墓紙。」這墓紙年年一掛,就這麼悠悠過了四十餘年。 

  在暖暖秋陽的照拂下,微涼秋風徐徐送來,大夥兒團團聚坐在棚子裡,邊聽著張贊南細說過往,一口口輕啜著蒸散著熱氣的老人茶。當初,從惠安出來的十九歲青年,今已歷經風霜,兩鬢皤然。不時感念著當初在烈嶼寄宿時,屋主的溫情關照,張贊南憶起這大半輩子在金門的經歷,並將這些往事前塵細細翻檢,原來,並不如夢,亦不如煙。 

  走向簡樸的工作間,拿起用以維生的打石工具,張贊南實際操作並現場示範演練,襯著窗簷上幾經雨淋風吹而褪色的春聯,「勤能補拙」四字,就這麼映入眼簾。歇下手邊的動作,張贊南直起身、抬起頭,在他身後的天空藍得清透,屋後的老樹更是綠得蔥蘢。流離到金門的打石班老兵啊,年深外境猶吾境,日久他鄉即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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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訪◎林靈 攝影◎郭志成    原文刊載於《文創達人誌》月刊 13 2014年10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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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是經由電子郵件的往返與電話聯繫,和林良最小的女兒林瑋,約好了在紀州庵訪談。

  在約定的日子裡,坐定在紀州庵前的木質長椅上,看著在街廓邊下了車的林良與林瑋,步步慢慢。沿路上,「這不是林良老師嗎?」「看,是林良爺爺耶!」引起路人一陣不小驚呼,林瑋攙扶著九十高齡的父親,父女倆就這麼從午後亮燦的陽光裡走來。

  在紀州庵內,擇了位置坐定後,在林瑋的提醒下,才曉得提問的音量得稍稍放大,此時林良微微趨身向前,不好意思地解釋著:「我有點重聽。」

  在那個大家一窩蜂寫詩與大部頭小說的年代,林良講起自己年青時,既想寫詩,也想寫小說,甚至早擬好了一本小說大綱,內容概要則是描述日本侵略中國的那個時代,專寫那個時代裡的幾個青年人對那個時代的不同看法與做法。原來,林良最初想寫的,是這麼樣的一部小說啊!但後來卻因任職的報社經營不善,發不出薪水,不得不為現實生活考量,林良就此放棄著手撰寫百萬字小說的計畫。

  在詩的部分,林良表示自己也寫了很多。年輕時,林良的主要詩作題材有二,一是歌頌海的詩作,另一則為情詩。兒時的林良住居廈門,住處近海,交通出入仰賴舟船,不論是到香港、日本,或到越南,都得乘船。所以彼時的林良生活圍繞著海,自然所寫的詩作也多以海為主。而在明明尚未有交往對象時,林良卻也寫了很多與愛情有關的情詩,而其實這些詩作帶給他的意義,多半具有鼓勵性質與自我肯定;由於自己所寫的情詩能發表於書刊雜誌上,讓林良感到非常的欣喜與高興。

  再加上林良受到當時所任職公司總編的鼓勵,所以他每天寫詩,詩的產量亦頗多。為了生活的穩定暫且擱下小說寫作,但也一度為了生活的安定把詩與小說都給放棄,同時,林良有感在寫過程中遭遇瓶頸,「這個也寫寫,那個也寫寫……所以我到底該寫些甚麼?對於我應該寫甚麼文類這個問題,我思考了許久,但都沒有答案,這就是我的瓶頸。」所以,林良到底是如何踏入兒童文學這領域的,越發引人好奇。

  「我倒不是為了寫作,而從兒童文學開始著手寫起,而是因為工作改變,才開始接觸兒童文學。」林良娓娓道來自己與兒童文學的結緣,「主要是因為我接編了兒童版,這才開始接觸到兒童文學;再加上因為負責編輯兒童副刊,認識了許多同事的小孩,在這樣的情況下,使我覺得為孩子寫作,讓我能夠定下心來,心情也非常愉快,也就在那個時候,寫作瓶頸好像也自然而然的突破了。」

  「為孩子寫作,其實就是學習怎麼和孩子談話。我們成人有許多抽象的用語,孩子們聽時無法理解;舉個例子,比如我們所說的「經濟」一詞,較為抽象,小孩子不懂其意,但聽著大人們談著談著,孩子會把家裡沒有錢,說成家裡沒有經濟。」林良淺淺的笑著,他也認為與孩子們的相處,為他帶來許多興味及樂趣。「比如說,有個孩子跟我討論,到底是先有雞或先有蛋?孩子堅持說先有雞,我就問他,如果照你這麼說,那麼世界上的第一隻雞是怎麼來的?孩子答:那是我媽媽從市場裡買回來的。」喜愛孩子的林良,在與孩子之間的相處過程中,發現孩子們是以自己的理解方式與詞彙,來表達並取代他們所要陳述的事件內容。

  「還有個小孩子說牙痛,他的母親問他哪裡痛,他說:樓上樓下一起痛。」一說完,不只林良呵呵地笑著,所有在場聽者都笑了。藉由這些例子說明,林良從與孩子們的相處中,知曉了孩子們的說話方式,同時也知道該如何運用適切詞彙,讓他們比較能夠理解、聽得懂;林良認為這不只是學習如何與孩子溝通,同時也解決了自己到底該撰寫何種文類的問題,「兒童文學好像讓我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可以做一輩子的工作。」林良如是說。

  在林良開始進入兒童文學的領域後,兒童文學的概念在彼時已相當普遍,對於兒童文學不隨意批評,亦不取笑,自不會有人唐突地說:「兒童文學不就是給娃娃兒鬧著玩的!」林良說明自己並未遭遇或曾感被冒犯,在當時的狀況下,偶有他人若遇惡意挑釁,通常也遭一笑置之。

  林良接續著說,自己其實是拿三個女兒作為寫作材料,而女兒們初始並不知道父親正把她們的生活景況寫進文章裡。倒是有些小讀者們看著林良的文章,忍不住把文章裡的情節拿來與現實生活中比對一番,確認是否為真?而林良如此的寫作方式,也曾為女兒們帶來困擾,比如在上學時,有同學會忍不住問向林瑋:「昨天,妳是不是跟妳爸爸說了甚麼甚麼?」諸如此類,所以此舉招致女兒們的齊聲抗議。後來,林良就盡量避開以三個女兒為撰寫主題。

  一向給人感覺溫和、溫暖的個性,林良認為自己個性的養成受家庭影響至深。在林良印象中,母親講起話來總是細聲細氣,而父親則是生氣暴怒時亦不爆粗口,「可能是父母他們溫和的個性,對我多少有些影響,所以我不是很兇暴的人;而我的父母親也並非有心刻意教育我成為一個溫和的人,而是他們本身都很溫和。」也因為自己一貫溫和的個性,顯現於作品上,亦容易使讀者感到暖煦。

  「我覺得文學寫作對一個作者來說,有時候也可以是一種建設。」談起文學寫作,林良順道提及自己喜愛的作家是專寫白話文學的胡適與林語堂,「白話文學就是言文一致,語言和文學是一致的,特色就是唸出來可以聽得懂;我們有一些文學作品的養分是從文言文吸收的,寫起來也非常的紮實,用眼睛閱讀時非常好懂,但若要唸出來,常常讓人無法聽懂。」所以林良決定開始試驗,讓自己平時所撰寫的文學作品,亦能言文一致。

  「所以我不管孤獨不孤獨,我想寫言文一致的作品;也就是說我也不在意有沒有影響到別人,只在意自己的試驗有沒有心得、有沒有進步。所以大抵來說,我這麼多年的寫作,一直在試驗言文一致這條路。」對於自己在華文文學領域或對他人的影響,林良倒不覺得有那麼重要,亦不十分在意,只對自己的這項試驗十分關注,並持續進行。

  「純文學乃屬自我表達,寫出後讓讀者自行體會;但兒童文學的讀者就是兒童,所以必須多方面對兒童設想,再下筆寫作。」先是剖析了兒童文學與純文學最大的相異之處,對於兒童文學的撰寫者,林良認為不論是成人啦、孩子啦,都非常適合。

  若有年輕創作者亟欲尋求兒童文學的入門之道,林良也不吝提供建議並經驗分享,他認為欲從事兒童文學寫作的創作者應多和孩童接近,和小孩子談話也好,問他們問題也好,或者給孩子們講故事,也可試著讓孩子們給你講故事,或多看兒童文學作品,這些都對兒童文學的寫作有幫助。至於有意從事文學創作的初學者,林良說明應多閱讀、多投稿,就當作自我考驗,同時不要怕被退稿;林良強調,閱讀與投稿這兩件事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文學創作基底。

  「左手寫散文,右手寫兒童文學」的林良,對於散文書寫,林良指出,散文的材料只要在生活裏頭找,便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把這些生活裏頭的素材集結而成的散文,便是生活散文;也就是說找不到散文題材時,便往這兒找,肯定會有東西寫的。

  在《國語日報》創刊以前,林良原任職於國語推行委員會,而在國語推行委員會的促成下,創辦了《國語日報》,於2005年退休的林良,從國語推行委員會到《國語日報》,職場上孜孜矻矻、辛勤耕耘了65年,而他迄今一如既往,持續維持每日固定撥出三小時寫作的習慣。

  「我最近比較少出來活動,跟我的重聽,跟我的視力衰退有關係…….。」林良以九十高齡,儘管在退休後的現在,手上仍有為數不少的專欄,「我在《國語日報》有幾個專欄,這幾個專欄的歷史悠久,我覺得自己有責任,不要弄壞它的品質。」一直到今天,林良一貫嚴謹看待自己負責的每一個專欄,「如果時間許可的話,我想要翻譯一點英文的圖畫書,還可以寫一點兒歌、童詩,這些都是我喜歡的……」提及自己一心所向的兒童文學,確能讓人覷見林良滿佈皺紋的臉裡散溢著溫煦的笑意。

而會約在同安街的紀州庵,說起故鄉同安,林良說,其實他對廈門的記憶比較深刻。雖然籍貫是同安,但實際上是在廈門出生的林良,到台灣數十年後,有次參加出版會議,遂有機會前往廈門,並趁隙與分離許久的弟妹們見面,但聚會時間短暫匆促,話語尚未談之痛快,林良得在有限的時間內急忙歸隊。「我連他們的名字怎麼稱呼都不記得了……。」尾音未落,林良這一段話裡帶有多少感概。

  「小時候,我最愛吃的東西就是土筍凍。土筍是一種住在海邊爛泥漿裡的蟲,很彈牙的。把牠去熬汁,加上水,凍起來,呈半透明狀的土筍凍,再加上醋啊、蒜啊、芫荽啊、香菜等調味調,冰冰涼涼,放進嘴裡嚼啊,嚼到把土筍都嚼斷了嚼爛了,很好吃的呀!」憶起兒時最愛的小點,林良彷彿墜入過往那段仍住居於廈門的時光流裡,「除了土筍凍,小時候我最愛吃的,還有廈門的綠豆餡餅。在我回到台灣以後,我弟弟託人帶來幾個小餡餅;以前小時候看餡餅覺得好大,現在看餡餅怎麼覺得這麼小……。」

  眼前就近坐著啜著黃澄果汁的可親長者,這是為兒童寫作逾半世紀,寫過許許多多的故事、譯作與兒童詩歌,是讓我們讀過、聽過並會心而笑的林良爺爺啊!爾雅溫文,語調徐緩,理路清晰、秩然不紊,九十高齡的林良爺爺,宛如夏夜涼風,又似冬日暖陽,在午後的紀州庵,讓人愈覺如夢似幻......


 【林良 小檔案】

筆名子敏,籍貫福建同安,1924年生於廈門市,1946年來台迄今。

台灣師範大學國語專修科、淡江文理學院英文系畢業。曾任漳州國小教師、福建《青年日報》記者。來台後,任台灣國語推行員,《國語日報》兒童版、《小學生半月刊》編輯、主編,並兼任台灣師範大學講師。1964年,轉任《國語日報》出版部編譯主任,隔年主編台灣省教育廳《小學生畫刊》。1966年至1993年,與何凡、洪炎秋在《國語日報》家庭版撰寫「茶話」專欄,並主持廣播節目。1972年任《國語日報》出版部經理,1974年任國立編譯館國小國語教科書編審委員。1993年起,先後任《國語日報》社長兼發行人、董事長,20054月退休。曾獲中國語文獎章、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兒童讀物金書獎、中山文藝創作獎、中興文藝獎、國家文藝特別貢獻獎、信誼基金會兒童文學特別貢獻獎、楊喚兒童文學獎兒童文學特殊貢獻獎、金鼎獎終身成就獎等等。

林良創作文類包括論述、散文及兒童文學。第一篇短篇小說〈我們是六個〉,於1946年發表於福建廈門《青天》副刊。來台後,以本名「林良」為兒童寫作至今。他「左手寫散文,右手寫兒童文學」,擅以自然的語言書寫生活情趣及人間百態,幽默又富哲理地道出家庭生活景象,風格清新筆尖常帶「童趣」,被譽為兒童文學界的「長青樹」,為兒童寫作長達五十多年,至今仍為國語日報及《小作家》、《國語日報週刊》等兒童刊物撰寫兒歌及故事專欄。

著有論述《淺語的藝術》、《現代華語會話》、《華語說話基本練習》;散文《茶話》(與洪炎秋、何凡合著)、《小太陽》、《和諧人生》、《小方舟》、《人生二十講》;兒童文學《七百字故事》、《小琪的房間》、《灰驢過生日》、《小圓圓和小方方》、《爸爸的十六封信》(呂游銘圖)、《一條繩子》、《小紅鞋》、《黃人白人黑人》、《小動物兒歌集》、《小紙船看海》、《白狗白、黑貓黑》(陳雄圖)、《松鼠胡來的故事》、《汪小小學畫》(吳昊圖)、《我家有隻狐狸狗》、《快樂少年》、《鄉土小吃》(劉伯樂圖)、《流浪詩人》(連世震圖)、《芋頭》(林麗琪圖)、《我是一隻狐狸狗》、《汪汪的家》(何雲姿圖)等百餘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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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0

作者林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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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山老人休閒中心旁的公園裡,綠翠的洋蹄甲篩下燦耀金黃的日光,投射在大夥兒聚坐的石桌椅上。來自湖北的老兵林方恆,提起已逾一甲子的往事,恍如昨日,清晰得歷歷細數,「我記得是民國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五號離開家的,那時……,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啊。」家中有三個兄弟,排行老么的林方恆如是說。

  那年代,做父親的為不讓兒子去抽丁當兵,遂出錢買丁,就以「你去當兵,我付錢」這模式進行;可林方恆家錢都付了,所買的丁卻落跑了,所以徵兵單位循跡找到林家要人,「你這個兵怎麼跑回來了?」徵兵單位的人質問林家,「因為那時候在家裡我年紀最小啊……。」身為么子的林方恆就此入了伍,開始從軍。

  剛開始,林方恆是跟著二○七師雄獅部隊;那時的師長是王啟瑞,湖南人。「好苦喔!那時真是苦啊!你不曉得,吃飯吃不飽啊!那時候一個連不到十個人看得到,得了雀盲眼啊!就是晚上看不到。上面曉得了以後,就發了魚肝油丸,那個東西也真奇怪,吃了就好了。」林方恆就此從湖北移往上海,直待天氣漸暖,再從上海轉到台灣來。

  到台灣時,已經是民國三十八年了,「結果是騙我們的啊!那時候說一個人有四兩豬肉,吃得好,伙食很好…….。」林方恆提起這一段,仍有些許不平與無奈,「三十八年的時候整個大陸都丟掉了,報紙上也都看不到啊!」

  到了台灣以後,林方恆初始是在湖口接受步兵訓練。「在湖口的訓練很久喔,從三十八年中一直訓練……,訓練不打緊,中間還有插曲啊,那時還聽說老共要攻來台灣。」訓練後移防至觀音山,林方恆與同袍甚至還協力挖了散兵坑,等了好幾晚,卻始終沒有等到老共來犯。

  民國四十一年,林方恆隨著部隊到了馬祖。在馬祖住了一年多後,再從馬祖坐船,移防至金門,初抵金門時,已是民國四十三年了。一開始,林方恆在金門的駐地是中蘭,守海防。「那時候不能點燈的啊,免得被對岸看到;情勢很緊張的啊!你不曉得……。」來到金門的部隊,住碉堡、住民房,正是彼時戰地最寫實、最真切的刻苦寫照。

     「我前後五度金門,五度金門就差不多去了二十多年囉!」自四十三年開始,兩年一調,兩年台灣、兩年金門、兩年台灣、兩年金門……,林方恆就此開始了長達逾二十年的軍旅輪調生涯。

  經歷過九三砲戰的林方恆,直至現在,仍難忘初次親眼見到砲戰啟動的驚懼。「九三砲戰時,我們住在成功,那時離太武山很近啊!那天太武山的彈藥庫被打中了,打了一天一晚吶!碰碰碰碰的,嚇死人了你不曉得!那個汽油桶被打中,一噴火,跳上天去好高啊!很嚇人吶!」

  民國四十五年,九三砲戰結束後,林方恆被調到台灣,而再次返回金門,卻又遇上八二三砲戰。「八月二十一號,我們還在料羅飛機場作工,疏散之後,差不多是二十三號的五點多鐘,一看,那太武山上竟然開始冒煙!那就是匪諜呀!二十三號就開始砲戰了,都是被打,電話又不通──有線電不通、無線電也不通,那營長氣的呀!」砲戰時的聲光交錯,一幕幕由林方恆一一細述,在場聽聞的大夥兒,一片靜默無聲。

  「你看那個火一亮,就是砲彈來了。一分鐘以後,嗚呼~就會過來了,跟閃電一樣,好亮喔!一下子就散開。」在戰爭裡留存的人們,自是練就了一身如何存活續命的本事。「那時候我們的運氣好,沒有被打死,真是可憐啊!那時候我們一個營犧牲了不少吶……。」戰爭的殘酷無情,切身體認過的林方恆,至今回憶起烽火交逼的曾經,仍是無限唏噓。

  儘管兩岸對峙,不斷煙硝,構築工事的進度卻未能因戰事的發生與行進而稍作停緩。「打仗的時候,還是要作工啊,要作很多工事的啊!那時一個砲陣地得花上五、六千包水泥呀!我們把材料都放在古崗湖,人再慢慢的扛上去;一個地方用上五、六千包洋灰啊,不得了,工程好大呀!」大夥兒忍不住問起林方恆,砲戰時,他所構築的那個碉堡迄今是否依然無恙?「當然在啊!那個堡啊,很漂亮的啊!一輩子都壞不了。」林方恆的語氣如此自信,如斯堅定。

  兩年一到,林方恆又輪調回台灣。彼時的金門島,擁有五個師的兵力,再加上小金門一個師,共有十餘萬大軍進駐。「那時候啊,砲彈打到大家都習慣了,也都不怕了,一天到晚聽到砲彈的聲音啊!直到後來的單打雙不打…….。」二十餘年的長遠戰事流在時間的河裡,砲彈的囂狂音聲也溶在島上人民的生活裡。

  林方恆第一次到金門,是在中蘭;第二次在成功,遇上九三砲戰;第三度住在陽翟,碰上八二三砲戰;後來,也住過屏東,還兩度盤山……。是第四度輪調金門時,認識了現在的太太。「但那時候只是認識,還沒有成功啦!」已逾而立之年的林方恆,一回台灣,立馬結了婚,但因生育一事,和前妻遂以離婚為收場。兩年後,林方恆又再度來到盤山,這回,就住在村莊中的碉堡裡。

  仔細算算,林方恆發現退伍距今已逾四十年。「退伍後,輔導會本來要我去農場的,是在屏東裡面的山地鄉啊!要我去農場作工、種菜,我才不幹!後來我就走啦!」拿著退伍令,林方恆先是回到台北住處,買了計程車開,開了五年,決定再回金門。

  「回來金門後,兩個人就種高粱、養雞、作早點啊,一直混到現在,吃了不少的苦喔!不然哪有你們現在看的這樣子。那時候金門半個島的部隊都是叫我的燒餅油條,那時候一個包子兩塊、一個油條兩塊、一個燒餅兩塊,生意真是好呀!不像現在,現在沒有阿兵哥了……。」民國六十五年返金的林方恆,和現在的太太結了婚,就此胼手胝足、攜手打拼著兩人共有的人生。

  林方恆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出來的時候,家裡兩個哥哥、父親與母親都還在,我還不錯,三十八年給家裡通了一封信,那時候我人在台灣,部隊在八里鄉,家裡收到信後也給我回了信。」旁聽的大夥兒忍不住開口探詢,「開放以後,您有再回去過嗎?」

  兩岸一開放探親,林方恆立即報名,那時往返大陸一趟花費所需不貲,幸好國家有津貼補助;但申請手續仍屬麻煩,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林方恆最後只能返鄉一個禮拜。「一個禮拜怎麼回去嘛!我人在金門,還得坐飛機到台灣,再從台灣到大陸,時間根本來不及嘛!所以沒有去。」直到後來兩岸開放自由行,林方恆回鄉一次,在大陸老家裡住了十九天,「那時候回去,大哥不在、二哥不在、爸爸媽媽也都不在了……。」

  沁涼的秋風徐緩吹來,戴著金框眼鏡,花白著髮的林方恆,時有低首斂目,時有托額沉思,時有緩緩沉吟,彷彿墜入時間河裡……,九十歲的湖北老兵,五度金門,最終是偕著身旁相依的太太,就此在金門落了地、生了根。

  穿著白色汗衫背心的林方恆,披上太太送來的長袖外套,在太太的一聲「呷飯啦!」喚聲中,起身離開。「好了,我們走囉~」帶有一口濃重湖北鄉音的林方恆,帶著長長的影子迤邐在盤山社區的水泥馬路上,以穩健而持續前進的步伐,徐緩走向那個名為「家」的所在。 

原文刊載於金門日報【浯江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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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位在二樓的不起眼小店面,裝潢極簡,僅有幾套質樸的深褐色和式木質桌椅在其內。我造訪的時間通常是午間,在最靠近餐檯處,電扇晃悠地轉著,童書與絨毛玩偶四散於桌面,店主的幼齡女兒常常就這麼躺臥在長條椅上,蓋件小薄涼被,沉沉睡憩。也常常是待零零散散的幾個顧客擇好位置坐定,年輕的店主遂取著遙控器啟動冷氣。

  「一個人嗎?坐窗邊可以嗎?今天要吃點甚麼?」綁著馬尾的店主妻子負責接待招呼,店主則在餐檯後忙碌備食。有時生魚片丼、有時鮭魚親子丼、有時漁人丼,先是呼嚕喝完暖熱噴香的味噌湯,新鮮現做的漁鮮丼飯隨即上桌,散逸出十足誘人的澤色與光芒,不消半晌便大快囫圇的連碗底都清光。

  最終遞上的一小碟甜品,無論是解熱淡甜的綠豆湯、爽口消暑的檸檬愛玉、暖糯清香的銀耳蓮子,一款款都成了用餐當日的小確幸期待。這家位在街邊二樓的小店,是我回到島上以後,最常用以撫慰胃囊肚腹與放鬆心緒的所在。

  「妳在那?」夏末某日,話筒彼端傳來朋友P的聲音。「我在街邊二樓的那家小店。」我答得輕淺。「除了那家店,妳沒別的地方能吃飯了嗎?」P的這一句質疑裡夾雜著好些沒好氣。每次造訪用餐,我也必定於臉書上打卡分享當日大啖的料理餐食樣態。「那麼,如果到金門時前往消費,報妳名號能享有幾折優惠?」甚至有臉友如斯留言。我知道,我到底是太常也太頻繁在午膳時間現身於這家小店了。

  許是太常光顧,有次用餐甚至還得到了意外的一碟──「這是招待。」炙燒過的鮪魚肚,一上桌就是驚艷,微微焦香的外表下閃耀著腹肉的腴嫩油脂,細緻甜鮮的的上乘口感,入口滿是驚歎!檸檬香氣恍恍惚惚,純然的愉悅盤據口腔,入口即化是再寫實不過的基本形容詞。

  時有空班閒暇,店主偕妻兒一行,一家子就聚坐在最最邊角的位置。「啊~」粉嫩色系打扮的小女娃兒張著嘴,年輕的店主悉心撕下塑料糖果紙,隨後把硬糖遞入女兒口裡,同時也將另一硬糖遞向妻子。這一雙父母或以低沉但輕緩的聲音,循序依照圖畫書上的圖示一一耐心教導並給予適時鼓勵,以晴日般的暖熱向著笑綻如花的幼女。霎時,我想我確是親眼見到了一個名喚「家」的原形。

  本來,我是不太具備一個人獨自在外用餐的能力的。總覺得獨自一人形單影隻的面對著餐食,總有說不上的單薄與孤寂。但幾次下來,卻也發現自此不必再與一群蜂擁宛如逃亡的人潮共擠共食,也總都能把碗內的飯食完好細細咀嚼吞嚥,自在的消磨這一段午餐時間,吃得愜意亦悠閒。不消幾個月,我是在這島上覓得了專屬自己,也最隨心所欲的最佳午餐去處。

  「謝謝光臨。」待我餐畢起身欲離,還臭奶呆著咬字的小女娃兒搖晃著步伐,帶著甜嫩的娃娃音走近,清晰地吐出這一句。甚至還爬上長條椅,學著大人樣,著手收拾起桌面的殘羹狼藉。「小心噢~」年輕的父親倚在其旁,候著同時且殷殷叮囑。「我要幫忙!」換來小女娃兒滿腔無庸置疑的堅持語氣。

  走下騎樓,老榕蔭外,夏末的陽光大作,那家二樓小店的臨路落地窗就在車流攘往的亮裡,映著耀目的影與光。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30 2014-10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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