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靈 2015-05-07 

 一日,從臉書訊息欄裡冒了出來, 一朵綻著明亮的黃,看來朝氣滿滿的花,還附上R傳來的幾句話──「其實也沒有什麼能安撫妳的話,那些路我真切走過。情緒不波動是不可能的,安撫效果也有限。知道妳忙,隔著海看著,只是聽不到聲音。加油,並且保重身體,這是我唯一的希望,還有,從沒少過的祝福。」R如此寫下。 

 三、四月間,因為工作關係,在短期內密集且近距離的接觸了墳塚、海難、火燒傷亡等諸多場所與意外,情緒絲毫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甚至,我還讓母親領著我,到廟裡走了一遭,燒香拜拜、求取平安符,祈請菩薩神明保平安。 

 然後,R的訊息就這麼傳來,「休息一天,好好睡個覺吧。」一句句輕淺,卻飽含著濃濃關懷。儘管隔著海,也立即能夠感受得到語氣裡的溫暖。那一朵看似薔薇屬的花,上網查了查,才發現它寓意著幸運,同時有著祝福的意涵。 

 後來,幾次屢屢再遇沮喪低潮,或狗屁倒灶,都會想起在陽光拂照下,綻得豔黃的那朵盛放的花,以及R隔海送上的那一句──「我只是覺得,也許妳會需要一朵花。」讓當下再糟、再低落的心情,都能得以撫慰與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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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5月06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永遠的營部】 

 金門戰場多,它們不一定得永遠悲情,而希望能在悲傷的歷史中,再活一回。柳營,原是隱匿於金門尚義村郊的工兵營,重新規劃為軍事體驗園區。營區外,挺立著兩尊迷彩持槍的衛哨,沿著木麻黃廊道前行,就能一路走進柳營。 

  幾座退役的戰防炮、高炮等軍事武器,面無表情佇立。它們的存在,很靜默的,但也很有聲音。已經不打仗了,褪去戎裝的戰地,又披上迷彩的偽裝。塗繪新漆的營舍,逐一改造為高空彈跳、槍戰場、雷區館、攀爬場,以前用來訓練戰技體能的軍事化設備,搖身一變,成了鍛鍊身心的休閒體驗營。  

 園區內,遊客激戰著,防禦、藏匿、閃避、射擊,一陣激烈的槍戰射擊後,對戰人馬卸下裝備,抹了抹額上汗水,興奮地說雖然是BB彈,但還是會痛的。年輕的遊客,輕撫著被BB彈打中的微紅皮膚,檢視傷痕。  

 遊客不單是「好戰」的年輕族群,還有沉默、長思的年長遊客。他們頭髮花白了,提到駐軍金門的往事,眼底倏然閃閃火光。這曾是他們幾乎喪命的地方,也是他們流連忘返的、永遠的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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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4月21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許願繩】 

 去了幾次魁星樓,都只見大門閉鎖,這一次,我再不死心,背對著城區中央的總兵署,穿進位於小吃店與服飾店間,短且窄仄的總爺巷,循著傾頹的洋樓一逕走,踩踏著紅磚路,就能順利抵達二層三簷正六角形,以木石構造成的魁星樓。  

 魁星樓外,兩株同人高的桂花,有暗香浮動;幾株黃金扁柏圍繞,一樹洋凌霄綻著橙紅。隱在巷弄中的魁星樓,只聽聞燕雀振翅、鳥鳴啁啾,鄰人洗衣的水聲嘩嘩,與不遠處傳來的嘈雜工程施作。 

 兩座燕尾簷下的許願繩上,結著一張張塗鴉手寫的夢想與願望。貼牆的兩張紅榜,一幀幀祝賀公告盡顯靈驗與榮耀。魁星樓隱於彎彎曲曲的巷弄中,廟祝說,能找到也算緣分,但天助自助,若不殷殷付出,魁星爺也愛莫難助。  

 頭戴寬沿遮陽帽的長髮女孩,一臉清秀,由男孩陪同,廟祝低聲告訴我,魁星爺很靈的,除了從不允諾賭博與愛情。女孩擎了三炷香,向著魁星爺,細細吐訴、默默祝禱數分鐘之久,像是把自己的願望,寄望在細細小小的紅色火苗,沿著香,燃出靄靄白煙裊裊,緩緩升得更遠、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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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4月21日 04:09 ⊙林靈 【遠足課-我的私房樹】 

 這算是我的私房景點了。出金城車站,走民生路,過中興路,彎進小小浯江街,踏進總兵署四進二廊式的閩南四合院建築,循著古樸深邃的庭院直走到底,踩上院後的幾階石階,穿越層層木欄柵,就到了高聳參天的百歲木棉。  

 老樹莖幹粗,兩人張臂無法環抱;枝枒岔,像無數手臂長長伸展。它長得高大,遠處可見,但沒有熟悉的人指路,卻難以到達。一遊客坐在樹下的石椅,張開地圖,探索下一個景點;三兩遊客同我,或近或遠,與木棉合影。我們墊腳尖,倚磚牆,看陽光和暖勻勻灑落,伴有鳥鳴輕婉啁啾,隔絕了圍牆外的嘈雜人車流。我的私房木棉,不僅屬於我,而屬於所有與它呢喃的人。  

 盛放的木棉一朵朵,啪搭落地,咚咚聲如重擊。落地的木棉,五花瓣外捲,墜溝渠、仆地板、伴階梯,滿佈紅瓦厝頂;透過觀景窗,一幅幅都是渾然的景。沒有丁點風,時間像凝住不動,只有快門喀嚓,只有步幅與紅磚地的摩娑。  

 「要走了嗎?」遊客輕聲問詢同伴,我以為,這也是問春天。因為木棉花一開,就以滿樹火燒一樣的紅,迎來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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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350398    

  阿欽他們村口,那塊鐫有村名的大石塊旁,一樹如雪的重瓣郁李,現正綻滿了枝椏。 

  「去叫你小姑姑來吃飯。」阿欽說,每逢年節或小姑姑的生日與忌日,阿嬤都會差使他,連同備妥的供品與水果,去給在廚房裡的小姑姑上香祭拜。廚房裡的小姑姑是一只用簽字筆書寫姓名的紅紙,小姑姑沒有神主牌。

  阿欽說,早在他出生前,小姑姑就已經沒了。

  阿欽又說,聽小叔叔說,在以務農維生的年代,儘管家境並不富裕,但小姑姑是家裡的么女,自小備受寵愛,大家都盡量滿足她,遂也養成她傲嬌的性子。

  小姑姑的拗脾氣,常因瑣事而與阿公阿嬤吵翻天,誰的勸也聽不進。唯一比較說得上話的,是阿賓──鄰村一個長她三歲的男孩,兩人自小青梅竹馬,無話不談,常常是阿賓勸慰著小姑姑,得多理解並體諒為人父母的用心良苦。

  阿賓家中只有寡母,早熟的他早早當了理髮店學徒,習得一技之長,用以糊口。 

  小姑姑年紀漸長,眼看亭亭玉立,阿欽的阿公阿嬤說是想讓小姑姑許到好人家去過好日子,幾經考量,決定把小姑姑嫁給落番回金的商人第二代。眼看婚約已定,小姑姑得依循父母之命,嫁給沒有絲毫感情基礎的夫婿,任性執拗的小姑姑哪裡肯?

  阿嬤要脅著小姑姑,同時以死相逼,並出動全家人對著小姑姑好說歹說,花了幾天時間,終於還是把小姑姑勸上花轎。只是,婚後的小姑姑過得並不開心,曾與阿嬤提出欲與丈夫離婚的念頭,「妳敢講,我不敢聽!我哪欸生妳這款查某!」在往昔那個裙子不能短到露膝蓋的保守年代,阿嬤一口拒絕。

  小姑姑與阿賓繼續往來,時有訴苦,兩人殷勤的會面未斷;直至耳語漸生,流言四散。 

  「出大事了!」一晚,阿欽的爸爸被鄰人急急通知,連忙帶往村口的一方空地,只見小姑姑與阿賓兩人仰躺,早沒了氣息,一旁倒著巴拉松空罐。眾人儘管疑惑,卻再也無從查明緣由。

  只是,逐漸傳來繪聲繪影的村人說,夜半時候,看見村口恍惚坐著兩個人影,模樣像極了小姑姑與阿賓,里長遇過,村裡的阿春嬸也看過……。「根本黑白講!」細碎的一句句傳進耳裡,阿欽的爸爸憤而拍桌怒斥;後來,家人對於小姑姑的事,一概閉口不談,彷彿小姑姑從來就未曾存在。

  也只有每逢年節或小姑姑的生日與忌日,阿嬤才會差使著阿欽他們這輩,去給在廚房裡,那一方寫著小姑姑姓名的紅紙上香祭拜。阿嬤自己從不給小姑姑上香,嘴裡卻老是喃喃,「怕她不敢回來吃飯。」 

  「小姑姑的事,我兒時聽過,但總記憶模糊。」阿欽說,直到今天驅車返家,經過村口那樹恣綻如雪的重瓣郁李旁,倏地想起小姑姑的名字裡,原就有個「郁」的啊。

 原文刊載於《金門文藝》2015。春季。復刊二號。第5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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