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3月17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三個家】 

  陽光舒暖的午後,我偶爾會穿過浯江溪,繞過天后宮後的泥土路,走上蜿蜒的石階。抬頭看,阿麗與阿千打造的生態園就在上邊。
  阿麗與阿千的生態園就地取材,在空蕪的紅土地上,墾田、造塘、築樹屋、蓋土屋,造就金門獨一無二的野趣花園,妙的是阿麗與阿千,都不是金門人。
  阿麗開朗活潑,來自上海,阿千個性靦腆,來自台灣屏東。都說,愛上金門的環境,海島雖不大,但是齊心流汗流血,這家,就造得穩固了。  
  生態園區,自然得把客人帶到戶外,開放式飲茶空間花草扶疏,陽光碎落一地,東影西舞。餐桌上,黑糖布丁一只,脆口餅乾兩塊,濃醇黑咖啡,以及一盤噴香誘人的水果派,一壺帶有檸檬香的洛神香茅茶。單人份午茶套餐,豐富而不張揚。 
  野鴿子不怕生的走動啄食,屋簷邊吊掛的金屬風鈴叮叮作響,店貓喵喵蜷成一團躺在木地板上,悠哉理毛。廚房裡,散出陣陣溫暖的烹煮氣味,有自在如家的感覺。
  問阿麗與阿千,想他們的家嗎?家,自然是想的啊,他們羞赧地說,上海跟屏東都是家,他們手握手的地方,也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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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3月10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砍出來的詩】 

  輾轉聽聞幾個熟識的友人,在前些時日整理出一條「詩徑」步道,說是芳草鮮美、落英繽紛,聽來極其誘人。

  「詩徑」步道位於金門古崗湖畔。和Y一同前往的那天,順著古崗湖畔的環湖諸山步道走,沿途的粉色桃花花瓣幾已落盡,枝枒間正吐出嫩綠的芽。在天色灰陰的上午,循著指標一路往上,兩旁林木高聳夾蔭,入眼盡是一片綠;每隔幾步路便有碑碣石刻,走來充滿歲月沖刷的歷史感。  

  原掩在荒煙漫草中的石刻與路徑,字跡模糊、位置難辨;友人請益了文史工作者,將其逐一尋出,讓百年的石碣、詩刻與古道,重現於世;或簡單塗繪上漆,修舊如舊,並偕同社區居民鋪設階梯、牽引繩索,讓步道一路清明好走。 

  半小時不到的腳程,即可抵達制高點,陽光也從雲層裡露出臉;我與Y站在嶙峋突出的花崗岩上,眼下盡覽村落與湖岸的幽靜之美。 

  俯瞰友人口中最美的小村,它是天然,也是平凡的日常,而日常一天的美好,卻是一路砍伐出來的。 

  友人說,為了整理「詩徑」步道,他把鐮刀,都砍鈍了好幾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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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3月03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岸這邊】

  從辦公室離開,天光已暗,驅車直往水頭碼頭。水頭碼頭負責兩種營運,一是小三通,再就是大小金門的人、貨運輸。 

  最後一班夜船,乘客多了,我只能挨著駕駛艙站。 

  駕駛艙裡,只有引擎悶聲轟隆,偶有轉動船舵時發出的細微聲響,雷達、測深儀、電子海圖與磁羅經闃靜據守艙內一角。對講機那頭傳來的粗俚人聲,間有雜音沙沙。 

  「角度往左修正!」「靠右、靠右!」立於前甲板船艙的大副,粗著嗓子,透過對講機報予船長。船長駕輕就熟地轉動船舵,渡輪穩妥地航行於夜間的寂然水道。船行過,翻騰而起的細碎白沫,是被波浪截成的碎片流光。 

  十分鐘的航程不算久,但遇著了家屬急症,十分鐘經常就是一輩子,所以才有了金門大橋的興建。 

  橋還在海面浮沉,船倒是先靠了岸。有些眼生而年輕者,想必是遊客吧,下榻小金門,乘船往大金門遊覽。艙門開啟,從船艙肚腹裡湧出的,確實是魚貫。乘客一一走了出來,又逐個溶進夜色。 

  十八歲時,我離開金門求學,半年多前卻因工作回鄉。 

  我踩穩了,踩得穩穩地,岸也是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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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你們都叫他──孤戀花。

   以前,在金門當兵的時候,每逢休假,最愛去澡堂洗個澡。那是完全擁有自己隱私的一小段時間。在那完全屬於個人的四十分鐘裡,足以卸下一切。其實,常聽見有人在浴室裡哭。第一次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後來聽慣了,只覺哀傷。但是,阿兵哥從不提的。至少去過的人,回來都不跟同袍聊這些事。

    而有關孤戀花的那則往事,就從民間的收費浴室開始。

    那時有個同梯,五官清秀,濃眉大眼的,有別於一般阿兵哥,似乎對金門女孩子絲毫不感興趣。放假時,阿兵哥集結到東林街上的小店,總找妹妹搭訕。要電話、寫情信、遞紙條…..,但被稱作孤戀花的那個同梯,從不加入這行列。一開始大夥兒以為他對異性不感興趣,後來是他說起自己早已有了妻子。

    「有老婆有甚麼關係?這裡很多人還不都有還不照樣……。」弟兄們起鬨著。

     孤戀花聽著,只是笑著,默默地看著皮夾裡的照片。

    會被喚作孤戀花,是因為這個同梯每逢有唱歌機會,只唱那首孤戀花。常常就這麼唱著唱著,甚至就嗚咽了。也剛好有次在浴室,隔壁間的傳來的,正是那首哀婉淒絕的孤戀花……。也是這麼唱著唱著,一曲未能唱完,就哭了。那時忍不住心想:「有甚麼好哭的呢?放假回去就見得到老婆啦。」

    後來,有日,孤戀花到師部來,說明自己是非得七月十六日那日返台不可。他一向素行良好,規矩做事,怎會突然如此要求?向他質問他卻無法提出正當理由,但表情是再懇切不過的。而那態度,也只差沒跪下了。正好那時有項裝備要後送台灣,原是指派另一個阿兵哥去的。找了原本要後送裝備阿兵哥來,動了點手腳。把人給替換,便以為能讓孤戀花順利返台。沒料到,這事讓師長知道了。

    師長把人叫到辦公室,厲聲:「你知道他是為了甚麼原因非得返台?不知道?」孤戀花在師長面前噗通一聲直直跪了下來。「軍人只能倒下,不能跪下。你給我站起來!」在師長的命令下,孤戀花站起,遂開口說了──

    七月十六日,原是他妻子的忌日啊。

    原作水泥工的他,結識了在工地附近賣檳榔的妻子。後來,甚至連妻子也一起做起了水泥工。兩人拼命攢著錢,只盼能早些結婚,打造並擁有自己的家庭。但兵單,來得還是太快了。還來不及舉辦婚禮,他就被徵召入伍。而他妻子,在他入伍前有了身孕,卻仍在工地工作著。直至懷胎五月,出了意外。醫生說得開刀取出孩子才能保住母親性命,但他妻子亟欲留下孩子,堅持不肯。當夜,血崩不止。在那當下,她便去了。

    七月十六,正是她離開週年的忌日。

    所以,再怎麼樣,他都得飛回去。去見見她。去見見自始至終完全沒有名份卻依然守著他、為著他的她。也直到那時,才知道,孤戀花為什麼每唱孤戀花必定會哭;也直到那時,才知道,就算回去,是再也見不到了──

    這則斷腸悽惻的孤戀花,是暑假裡的某個下午,透過電話,寶哥和我說起的,切實發生在他身邊的往事。掛上電話,在youtube找出歌曲連結,播放著紀露霞原唱的孤戀花,鍵下這些字句的同時,那些微小、確切而又堅定的情意,是薰得讓人眼窩酸的,瞬時再也睜不開了……

    風微微  風微微  孤單悶悶在池邊

    水蓮花  滿滿是  靜等待露水滴

    啊……啊……

    阮是思念郎君伊  暗想思  無講起

    要講驚兄心懷疑

    月光暝  月光暝  夜夜思君到深更

    人消瘦  無元氣  為君唱出斷腸詩

原文刊載於《金門文藝》2014。秋季。復刊一號。第5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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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eb 17 Tue 2015 19:18
  • 祭祖

文、攝影/林靈

2015-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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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因為親眼見證了,才愈發懷疑自己到底是不往回走進了時間河裡? 

 廳堂掛滿了落款於明、清年間,或進士、或文魁牌匾的宗祠裡,處處嗅得到歲月刻鑿的痕跡。位處拜殿正中央的主桌上,次序整齊地擺放著紅大龜、白大龜、蹄膀、魚、鴨、荖花、糕仔、甘蔗屏、橘子等豐盛供品,無一不顯示著宗親們的殷殷孝思與濃重心意。 

 數位長老身著長袍馬褂,頭戴碗帽,神情肅穆虔敬,依循古禮,向著列位祖先行稽首之禮。稽首,為古代漢族跪拜禮,是九拜中最隆重的禮儀。《五禮通考‧吉禮‧宗廟制度》:「稽之為言久也,拜頭至地,其留甚久,此拜之最重者也。」七位年高德劭的長老們,在紅磚地板上,就著草蓆與紅毛毯,一字排開,雙膝跪地,並拱手至地,頭也至地,嚴謹的遵行稽首禮。年歲已高的長老們並以酒澆地,將獻酒灑在金紙上請祖先品嚐,酹酒表示祭奠。待禮畢後,一個個顫巍巍的,或互相扶持的緩緩起身。 

 大鼓吹陣頭奏著大樂,嗩吶、大鼓及禮炮響徹宗祠殿堂。除了位處拜殿正中央的主桌外,兩側次殿亦各有供桌,負責的「頭家」或斟酒、或添飯、或轉盤、或倒茶,無一不依循司儀的號令動作,絲毫不得有半點馬虎。整個祭典次序進行,有條不紊,深富閩南古風。 

 在那場祭祀中,宗親們年幼老少難得齊聚一堂。正在燃燒的紙錢焰火熊熊熾熱,映得宗親們一張張質樸黎黑的臉龐紅燙。這天,舒暖的陽光勻勻的灑進宗祠的天井裡來,偶有涼風徐徐吹來,隨著裊裊白煙上升至天的,想必囊括與匯聚了宗親們慎終追遠、緬懷祖德的滿滿虔敬,以及隨著時間遞嬗卻未曾消逝的百年傳承與累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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