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幼獅文藝-兩扇金門/前線風-金門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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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時的我就住在后宅村。這山坳裡的小山村就位於烈嶼島的中北方。鐫刻著村名的大石頭就立於村口,一條直通通的水泥路由村頭貫透村尾,村民的家屋很有默契且一致地,全都位於水泥路右方。

  村裡唯一的一條大馬路,路旁矗立著直挺高聳的木麻黃,這樹很會落葉落果的啊,但卻是用來起火燒灶的好材料。村口的那口小池塘,就偎在老榕樹底下,印象裡常開滿了淺淺紫色的布袋蓮花。老榕下的兩條石椅,那可是夏天裡,村裡老人弈棋與孩童最愛聚集的地方。

  村尾曾為旅部駐地,村頭則是砲兵陣地。在不超過十五戶住家的村裡,重兵駐守期間,全盛時期是開了五家雜貨店。每隔十多步的距離就是一家。這些雜貨店分別是:我的小學同學家、大舅媽家、表哥家、嬸婆家以及我們家──嚴格地說,是外婆與媽媽的家。

  「文具、五金、木材、禮品」,「運動鞋、電綉臂章、修改衣服」,每家雜貨店的招牌或牆上,漆的無不是這幾個營業項目。只是如今,這些字樣只能順著山風,對著牆面,孤零零且斑駁褪色的依附。

  佔地近一萬二千平方米的營區已重整為觀光戰事遺跡,而營區裡,在在匯聚了媽媽兒時的記憶。在那塊嶙峋突出的大石旁,原本有顆芭樂樹;原本的古厝用地,竟成了阿兵哥的福利社;祠堂裡的石碑,字跡模糊得無法辨認,卻還屹立在營區裡;走過長長的地底坑道,坑道盡頭可通達鄰村;坑道裡老是積水,既潮濕又陰冷,據說許多長期住在坑道裡的阿兵哥,都給住到風濕痛……

  這村,不像島上的其他村,幾乎不見燕尾、馬背的閩南式傳統古厝。這村裡的人,住的是低矮老舊的小平房,或是不超過三層樓高的樓仔厝。這山坳裡的小山村,幾面石泥灰白的牆上,依稀可見的冰菓室、撞球間、雜貨店等字樣,是見證也陪伴了幾千幾萬個草綠服青年在這揮灑磨礪大把的青春時光。

  只要待在村裡,每逢晨起,「雄壯、威武、嚴肅、剛直……」抖擻的精神答數是搭配著草綠服青年的跑步一起;在夜裡,空氣裡則滿是迴盪著「原地突刺刺!前進突刺刺!刺槍─刺!刺槍─刺!」的熱血肅殺口令!

  嬸婆家就位在營區裡,小時得抬頭望著白帥帥、亮晃晃的刺刀,對著站得直挺挺的荷槍衛哨,怯生生的吐出這一句:「我要進去找我嬸婆啦!」,然後還得走過白底紅字的「親愛精誠」照牆,經過司令台,才能到達嬸婆家。以前老是想不透,如果嬸婆外出要回家,不就每次都得和衛哨喊口令?這樣不是好累嗎?

  村裡的每戶住屋前後幾乎都連接著防空洞。洞口橫批是刻著「居安思危」、對聯則是「自古王業不偏安、如今匪我豈並存」這一類的標語。在長達二十四年的砲火洗禮與煙灰瀰漫之下,這厚實堅固的防空洞裡,掩護並延續了多少生命?卻有多少座是在所謂的鄉村整建中遭致淘汰並給剷平?

  「以前阿,滿坑滿谷的阿兵哥,生意好的時候要吃熱食還得在店內排隊站著等,哪裡想得到有一天竟會連一個也不剩……」今年春節回家,留在島上的媽媽,領著我,一一走過在這村裡,她曾經踩踏過的每一吋泥土地。

  實施戰地政務期間,全島皆兵,但只要家中有幼兒即可躲過民防隊的徵召。所以,家裡的幼兒不是被送走就是被借走,而被借走的幼兒是極有可能再也回不來。身為家中的么女,媽媽說,外婆是過了四十歲才生下她,一出生就硬生生地把她送給了村外的人家。外婆怕的是──來不及見到她長大。而被送走的嬰兒媽媽只管哭,也不吃奶,足足過了兩個禮拜。

  「再這樣下去,我小妹會死的。」後來,是媽媽的二哥──二舅舅硬是把媽媽給帶回家來。

  媽媽就此留在大舅媽家的雜貨店裡幫忙,直至外婆也另開了一家──為的是留住當時青春正盛的媽媽。年歲相距甚大的兄姊早已各自成家,養家的重擔就這麼落在身為么女的媽媽身上。為了外婆,為了病重的外公,為了位於后宅村的家,在這片貧瘠乾枯的土地上,媽媽把最華美的青春留下。

  這村,是外婆的山村,也是媽媽從小生長的山村。外婆知道,只要媽媽一離開這島,就再也不會回來。和島上,和村裡所有的孩子們一樣──上了車,乘了船,搭了飛機,就一去不回的,嫁給了台灣。

  我親愛的媽媽,妳的心底是不是也曾這麼想──就如同流氓阿德所低唱的那首《流放》:

  活在這片貧窮的土地上 家鄉的人們不斷的向上仰望

  在神話中所謂的海上公園 所有的傳說只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先人滴下的血和汗 是一張認命和辛酸交織的苦網

  血跡斑斑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12 2013-04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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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體安好嗎?」

「還記得我第一次去妳家吃飯,是妳親手幫我開罐頭當配菜這件事嗎?那時候,我看妳穿著大洋裙,以為妳是小小女孩而已,想不到妳會的事情可不少。」

「話說到此,也許妳會覺得莫名其妙吧!我們倆見過面嗎?」

「我是誰?由於我身份特殊,妳我之事請保密!我是營部連唯一擁有跟別人不一樣身份的人,是唯一擁有那種特殊身份的人。這樣說,妳應該知道了吧?」 

  落款日期是二○○三年的八月。撫著有著明顯摺痕且微微泛黃的信紙,看著在現在實屬稀有的手寫信,我忍不住笑了。

  我們家的小雜貨店,是由阿嬤傳給媽媽的。雜貨店的位址就在旅部連旁邊。

  「請先買單」、「誰的炒飯?」、「雞排要不要加辣?」這就是我大學時每年寒、暑假千篇一律、重複再重複的台詞與生活。

  尤其人滿為患的例假日,最是讓我浮躁不安。一屋子的迷彩大軍總會帶來刺鼻的濃濃菸味,若再加上熱辣的夏天一起襲來,滿屋子充斥著令人無法忍受的超級男人味--那幾乎是可媲美沙林毒氣的恐怖汗臭!簡直讓人有股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

  「歡迎光臨!」隨著發出叮咚聲的感應器,還得隨時堆砌出一個誠懇與熱情俱足的可掬笑靨,儘管其實很想轉身皺鼻或在心底偷偷埋怨。

  「欸,妹妹……」想要搭訕?門都沒有!

  「幹嘛。」我抬起頭。

  「那個,你們的甜不辣炸得好脆喔!咬下去都會ㄎㄠㄎㄠㄎㄠ的說……」那個坐在左側方桌的小平頭阿兵哥愣了愣,然後,有點口吃的說。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是新手……」這時,我只能心虛的垂下眼,以既無辜又溫柔的語氣來為自己開脫。

  但我可是會手搖刨冰的喔!店裡使用的是那種有點年紀但又算不上太古老的電動刨冰機,只要把冰塊嵌上去,按下開關、推動轉盤、使其順時針轉動,一絲絲綿綿軟軟的雪白冰屑便會逐漸堆疊成一座純白小山。由於我的技術不甚純熟,老是搞得冰塊四處亂竄,不時讓廚房裡傳出框啷框啷的撞擊聲響。偶爾會有幾個好心人,輪流探頭進來看看廚房裡的我是否安然無恙?

  而糯米腸和火雞翅則一直是我胸口的痛。我炸的糯米腸從來沒有完整過。一經我手下油鍋後的糯米腸總是不聽使喚的皮米分離,老是爛得不成「腸樣」。真不懂阿母每次怎都能把糯米腸炸得那麼堅固、完整而漂亮。至於火雞翅,每端出去的十次裡,總有四次還得重回我手裡回鍋再炸一次,每一次都是對我信心的打擊。

  我的廚藝不佳是個不爭的事實,但我自認應該還不至於到無法入口的境地。不過,每次唯我當家顧店時,大家都只點肉燥飯、泡麵與水餃,彷彿全都預先串通好了似的。

  直到某天,我才輾轉聽到窸窸窣窣的耳語。

  「聽我們的連上的弟兄說,妳煮的泡麵具有職業級水準。」如此狗腿這般。

  「那還用說。」我可是樂在心裡。

  「可是,聽說妳的炒飯,有人只吃了一口……我猜,是不是鹽巴放太多?」這人怎麼還這麼不識相的繼續說!

  直到阿母臉極臭的拿了封信給我。還是已經拆封過的。我一邊瞅著阿母的臉色,一邊躲進櫃台角落。讀完這信,是既吃驚且夾帶著莫名的好笑,甚至還覺得有些KUSO。信末的署名:人人都稱「小師父」  二兵  某某某。另外還附註:請妳回信!P.S.請在無人之處才能打開!

  小師父,可真的是頭頂上有著戒疤的小師父呢!因為當兵時茹素,確實是件挺不便利的事,尤其在外島當兵,吃素更是大不易。小師父初次到我們店裡用餐,是我幫他開的素罐頭沒錯,好像還替他盛了碗白飯,當然是連餐具都備妥。

  阿母已經事先看過信件內容了,或許連我阿爸也看過。所以這信內要我保密的事,我還真不知該怎麼做。不消幾日,街頭巷尾的親朋好友還聯袂取笑我,問我哪來那麼大的魅力能讓小師父給我寫信?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吧!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同時也自覺是最合理的解釋。

  後來,大量的裁軍撤軍,雜貨店的生意難以為繼,店也收了。搬了幾次家,這天在整理舊物時,卻突然翻出了這封信。整整十年,一轉瞬都要過去。

  嘿!小師父,我是雜貨店裡頭那個穿著大洋裙的女孩,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嗎?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11 2013-03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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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經過了多少時日以後,大叔才開始跟我講起──自一九九五至九七年間,在金門服役的那段時光。

  在那年代,人員的輸送、往返,都得趁著夜黑,趁著潮水滿漲。當船是緩緩地駛近了島,卻都還沒真正靠岸,海面將會是一片亮,那光源是來自一艘艘慢慢集結、圍聚靠攏的對岸鐵殼船。在那年代,按照戰備規定,距離三千公尺是實施驅離射擊,一千公尺就得執行毀滅射擊。而,身著草綠服的十九歲青年都還沒踏上這島──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在三發點放、連續不停的機槍聲裡,偶有夾雜著「痛!」「痛!」「痛!」的步槍響。

  船舷一放,走下甲板,十九歲的青年還記得跨過海水踩上沙灘的第一個反應:天!這下是來到越南了嗎?現在是要打越戰嗎?揹著幾乎等同半個人高且沉甸甸的黃埔大背包,與那些身著便服,正在岸邊等待著搭乘同船退伍返台的學長們匆匆擦身,十九歲的青年十分確定自己是清楚地聽到了這一句:「加油啊!不要逃兵啊!換你們要保護我們了!」

  才高中剛畢業啊,那可是個退伍後考聯考還有加分的年代。一落地原本心情是涼了大半,卻在這麼一句交付下油然生起了使命感與責任感!

  身著草綠服,十九歲的青年就這麼坐上了蒙著黑布的大卡車,前往那個位於金門島中央南方的駐地,那個待了足足兩年的營區,那個郵政信箱為九○九三四的地方。初始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到一個甚麼地方去,還掙扎著不願承認不願接受這現實,而後心生疑懼苦痛的情緒,直到見到外婆潸潸淚下不捨孫兒離家那麼遠去當兵,於是不得不也跟著難過掉淚,畢竟這是多少人不願面對也心生懼怕的──「金馬獎」。

  十九歲的青年就住在砲堡旁的坑道裡。坑道裡冬冷夏熱,而且潮濕至極。砲陣地永遠有蟲、有蛇為伍。在清晨四點即起就得到廚房幫廚,揉著泛著霉味的麵粉,做著發酵不起來的小小饅頭,還得洗菜、打飯,吃完飯後開始清洗油水分離槽,清理廚餘,所有噁爛的活都是菜鳥在做。

  操課則按照著教育課表,從新兵的銜接、體能的訓練、步槍的操作、衛哨準則、專業知識、各科的分科環節,彷彿還恍如昨日,頭髮開始花白的大叔,是絲毫不漏地一一細數。身上的汗水是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從草綠服換過迷彩服,上頭都是凝結成白白鹽巴的汗漬。熱水澡?那是學長才能享有的專屬,還是得用廚房炒菜的大鍋,煮成一鍋浮著油花的熱水,混融著冷水而成的溫暖熱水澡。菜鳥?洗澡用的是冰水。水龍頭是一開就洗,尤其島上冬天冷,隨便呼口氣都成了一道道白煙。

  一個禮拜只放四個鐘頭的在金假,兩年裡只有四次返台假。含有外島加給的軍餉一個月不過五千塊,那時在山外小店吃上一客雞腿飯就得花上一百二十塊,物價幾乎等同於現在的台北。那還是不能擁有收音機的年代,所有漂浮物、所有球都要列管。在小店裡吃吃排骨飯、雞腿飯,看看錄影帶,逛逛文具店,買買唱片,這就是當年在金服役的休閒。

「會想逃兵嗎?」

「不會。」

「為什麼?」

  不會的原因是──清楚明確地知道是怎麼樣也逃不了。在這總面積不過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島上,根本逃不了。逃出去的,多半不是餓死,就是凍死,不然就是淹死,或被打死。「敵前逃亡,唯一死刑;軍法審判,唯一死刑。」大叔的聲音低沉堅定,宛如一道咒語。

  九六年台海危機,十九歲的青年是寫了家書,也配發了子彈,那是隨時準備作戰的「狀況三」。不能使用公共電話與外界聯繫,窗戶都給貼上黑紙,人員集合都在室內,入了夜是不能點燈的燈火管制。兩岸關係緊繃,那時正面對著一觸即發的臨戰狀態……大叔說著說著,幾乎就陷落在回憶裡。

  過了幾近二十年,大叔重返故地,重回心心念念的南雄師駐地。卻發現:坑道不見了,營區不見了,建築物一棟棟一幢幢蓋起來了,蓋房子、蓋馬路、蓋大樓……。心裡是既矛盾又難過的,一開始是有一點點的近鄉情怯,然後發現這地方已經不再是曾經認識曾經熟習的模樣,有點像是鬆了一口氣,卻也更像是倉皇的逃回了台北。十九歲的青年如今已近四十歲,卻幾乎沒有辦法接受這樣子的一個衝擊……

「所以還會再回金門嗎?」

「會啊,會。怎麼不會?」

  我想我永遠都會記得大叔是這麼說──那時啊,是過得那麼艱苦那麼難熬。而,愈是苦痛愈是磨難愈是留下深刻的印象。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10 2013-0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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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金城鎮的光前路上,和城隍廟連為一體的那爿店,是一層樓高的老平房。藍色木板牆面鑲著玻璃窗,一抬頭,就會看到白底黑字的那四個大字:鍋貼大王。

 「年輕如妳,是從來也沒有聽過鍋貼大王。」

  吃過的人都說,鍋貼大王的鍋貼是一嚐過便讓人魂牽夢縈的好味道。鍋貼底部煎得金黃焦香,一口咬下,嚐得到麵皮的酥脆與香氣,而吸飽了大骨湯汁的Q彈肉餡,飽滿多汁,鮮香四溢。再搭配一碗酸中帶辣、料多夠味的酸辣湯,這令人既飽足而又感到幸福的絕配美味,好吃到讓舌頭差點都沒給吞下。妳知道嗎?這可是連蔣經國都慕名而來卻因客滿而吃不到的經典庶民美食。那也是令多少三、四、五年級生戀戀不忘的童年難忘好滋味。

  民國六、七十年間,一根油條兩塊錢,一個包子三塊錢,洗一張照片六塊錢,一碗蚵仔麵線十塊錢……。水餃一個八毛錢,鍋貼一個就要一塊錢;等到水餃漲到一個一塊五,鍋貼一個就攀上了兩塊錢。

「可現在,一塊雞排就要五十元,一杯珍珠奶茶也要四十五元。」

  鍋貼大王就位在城隍廟的左側,一個三四十坪大的地方。是天還沒亮,老闆就得起身前往東門菜市場,挑選精瘦結實的豬後腿肉,再到科記吃碗廣東粥,吃飽了補足了氣力以後,起身回家準備開始一天的活兒。在十一點前至少要完成八板,也就是八百個鍋貼。一天至少備妥上千個手工現做的鍋貼,每逢假日得加碼包妥至兩千個才足夠,這鍋貼大王的鍋貼,有口皆碑,保證新鮮,堅持不售隔夜貨。

  每當上午十一點多,鎮上的金城戲院、金聲戲院與育樂中心所播映的電影一一散場,身著草綠服的駐軍,或群聚或零散,慢步湧向那爿店。而百姓們每年春節的固定行程之一,就是爬上平時尚屬管制森嚴的軍事重地──太武山,在山上的海印寺上香祈求一年平安順利,下山後到最熱鬧的街上逛逛,再到城隍廟裡拈香祈福,一家子順便就到城隍廟隔壁的鍋貼大王打打牙祭。所以有人說,過年就要吃鍋貼,吃鍋貼大王的鍋貼才有過年的感覺。

「那時候,就忙啊!只想趕緊讓每位顧客都能吃到熱騰騰的鍋貼。」

  鍋貼大王的鍋貼料好實在,基本上一個壯漢吃個二十顆就會飽。有次,店裡來了七個阿兵哥,一個人點了五十顆鍋貼外加一碗酸辣湯,還聽到他們打賭似的說:「吃不完的付錢!」結果最後只有三個人吃光,這樣算來一個人得付上兩百三十塊錢。那年代,小兵一個月的軍餉也才不過一千塊錢。

  當時舉凡前往金門勞軍的當紅影歌星諸如上官亮、白嘉莉、鄧麗君等,大都下榻坐落於紅大埕的金城招待所,這招待所就位於鍋貼大王的斜對面。當勞軍活動表演結束,自然就近叫上一、兩百個鍋貼外賣來嚐鮮果腹,只需靜待約莫一刻鐘,鍋貼大王就能將那還蒸騰著熱氣的餃子、酸辣湯與鍋貼,直接並妥妥貼貼地送進招待所櫃台。

「那我怎麼會從沒聽過也未曾嚐過鍋貼大王?」

  那是因為島上的大量裁軍撤軍,再加上人手不足等因素,鍋貼大王於民國79年底悄悄地結束營業。因土地產權部分屬於城隍廟,城隍廟於民國80年初擴大規模重建時,故將整片土地併入廟產,如今城隍廟寬敞方正的格局,正是包含了鍋貼大王,從此,鍋貼大王也就成了城隍廟的一部分了。

  自開放觀光後,每年都有老兵舊地重遊,那些迴游的老兵,從台灣返回金門細細找尋當初的駐地與營區,還心心念念著從軍時期的美食回憶,跨越了兩百七十公里之遙與幾千個日子的光陰,卻只見到碉堡的衰敗與凋零,連記憶裡的美味亦不復尋在。而,旅居在外的人們,有時一年回家一次,有時隔了好些時日才返鄉,記憶中的鍋貼大王就像是憑空消失似的,任憑在金城街上怎麼找怎麼繞卻都是再也找不著了,這是多麼地令人遺憾與感傷。

「所以,只好以僅存的吉光片羽來回溯著連結了童年與味蕾的暖活回憶。」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09 2013-0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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