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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描0028  

「最近身體安好嗎?」

「還記得我第一次去妳家吃飯,是妳親手幫我開罐頭當配菜這件事嗎?那時候,我看妳穿著大洋裙,以為妳是小小女孩而已,想不到妳會的事情可不少。」

「話說到此,也許妳會覺得莫名其妙吧!我們倆見過面嗎?」

「我是誰?由於我身份特殊,妳我之事請保密!我是營部連唯一擁有跟別人不一樣身份的人,是唯一擁有那種特殊身份的人。這樣說,妳應該知道了吧?」 

  落款日期是二○○三年的八月。撫著有著明顯摺痕且微微泛黃的信紙,看著在現在實屬稀有的手寫信,我忍不住笑了。

  我們家的小雜貨店,是由阿嬤傳給媽媽的。雜貨店的位址就在旅部連旁邊。

  「請先買單」、「誰的炒飯?」、「雞排要不要加辣?」這就是我大學時每年寒、暑假千篇一律、重複再重複的台詞與生活。

  尤其人滿為患的例假日,最是讓我浮躁不安。一屋子的迷彩大軍總會帶來刺鼻的濃濃菸味,若再加上熱辣的夏天一起襲來,滿屋子充斥著令人無法忍受的超級男人味--那幾乎是可媲美沙林毒氣的恐怖汗臭!簡直讓人有股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

  「歡迎光臨!」隨著發出叮咚聲的感應器,還得隨時堆砌出一個誠懇與熱情俱足的可掬笑靨,儘管其實很想轉身皺鼻或在心底偷偷埋怨。

  「欸,妹妹……」想要搭訕?門都沒有!

  「幹嘛。」我抬起頭。

  「那個,你們的甜不辣炸得好脆喔!咬下去都會ㄎㄠㄎㄠㄎㄠ的說……」那個坐在左側方桌的小平頭阿兵哥愣了愣,然後,有點口吃的說。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是新手……」這時,我只能心虛的垂下眼,以既無辜又溫柔的語氣來為自己開脫。

  但我可是會手搖刨冰的喔!店裡使用的是那種有點年紀但又算不上太古老的電動刨冰機,只要把冰塊嵌上去,按下開關、推動轉盤、使其順時針轉動,一絲絲綿綿軟軟的雪白冰屑便會逐漸堆疊成一座純白小山。由於我的技術不甚純熟,老是搞得冰塊四處亂竄,不時讓廚房裡傳出框啷框啷的撞擊聲響。偶爾會有幾個好心人,輪流探頭進來看看廚房裡的我是否安然無恙?

  而糯米腸和火雞翅則一直是我胸口的痛。我炸的糯米腸從來沒有完整過。一經我手下油鍋後的糯米腸總是不聽使喚的皮米分離,老是爛得不成「腸樣」。真不懂阿母每次怎都能把糯米腸炸得那麼堅固、完整而漂亮。至於火雞翅,每端出去的十次裡,總有四次還得重回我手裡回鍋再炸一次,每一次都是對我信心的打擊。

  我的廚藝不佳是個不爭的事實,但我自認應該還不至於到無法入口的境地。不過,每次唯我當家顧店時,大家都只點肉燥飯、泡麵與水餃,彷彿全都預先串通好了似的。

  直到某天,我才輾轉聽到窸窸窣窣的耳語。

  「聽我們的連上的弟兄說,妳煮的泡麵具有職業級水準。」如此狗腿這般。

  「那還用說。」我可是樂在心裡。

  「可是,聽說妳的炒飯,有人只吃了一口……我猜,是不是鹽巴放太多?」這人怎麼還這麼不識相的繼續說!

  直到阿母臉極臭的拿了封信給我。還是已經拆封過的。我一邊瞅著阿母的臉色,一邊躲進櫃台角落。讀完這信,是既吃驚且夾帶著莫名的好笑,甚至還覺得有些KUSO。信末的署名:人人都稱「小師父」  二兵  某某某。另外還附註:請妳回信!P.S.請在無人之處才能打開!

  小師父,可真的是頭頂上有著戒疤的小師父呢!因為當兵時茹素,確實是件挺不便利的事,尤其在外島當兵,吃素更是大不易。小師父初次到我們店裡用餐,是我幫他開的素罐頭沒錯,好像還替他盛了碗白飯,當然是連餐具都備妥。

  阿母已經事先看過信件內容了,或許連我阿爸也看過。所以這信內要我保密的事,我還真不知該怎麼做。不消幾日,街頭巷尾的親朋好友還聯袂取笑我,問我哪來那麼大的魅力能讓小師父給我寫信?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吧!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同時也自覺是最合理的解釋。

  後來,大量的裁軍撤軍,雜貨店的生意難以為繼,店也收了。搬了幾次家,這天在整理舊物時,卻突然翻出了這封信。整整十年,一轉瞬都要過去。

  嘿!小師父,我是雜貨店裡頭那個穿著大洋裙的女孩,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嗎?

 作者/林靈

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711 2013-03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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