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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7/24 作者林靈 金門民報【藝文.副刊】  

  「你要是把我撐成布袋嘴啊,萬一沒客人,你要負責養我!」忘了到底是幾號侍應生,總都這麼大剌剌的說予我們。

   當兵時,我是醫官的助手。

   醫官是台北醫學院的畢業生,照理說,他可以像其他醫學院學生一樣,隨便動個手腳,吞些東西,裝瘋賣傻,就能夠讓體檢判定為免役。但他卻當了兵,還是個遠在外島金門的醫官。

   長得白淨斯文的年輕醫官,講話慢條斯理,臉皮特薄,平時大夥兒講些葷笑話,或者逼問他──實習的時候有沒看過女人身體?光這一類的葷話題,都能把他弄得面紅耳赤。

   身為師部醫官,除了平日要為師部四長(師長、副師長、參謀長、主任)監測血壓、血糖等身體狀況外,每逢週四的莒光日,大家在上莒光日課程時,他就得帶著醫療箱,到俗稱831的特約茶室去為侍應生做抹片檢查與驗血。

   驗血倒是簡單,針扎一下,抽個血就能搞定。但抹片就有點麻煩,需要助手。於是非常討厭上莒光日的我,就成了他的助手兼跟班。

   這嫩臉皮的醫官,比我早來金門沒幾天,所以莒光日的例行性檢查對他來說,是件新差事,也是件苦差事。

   幾位侍應生世面見得多了,見著這樣的薄皮小醫官,豈有不吃吃豆腐的道理?檢查時,侍應生必須脫掉內褲,然後醫官用鴨嘴鉗撐開,以棉棒沾取檢體。我就在一旁協助,把檢體裝袋編號、封存。

   說的倒是簡單。但侍應生不是洋裝下故意穿著褲子,要求醫官幫她脫,就是言語調戲著年輕醫官,甚至在醫官使用鴨嘴鉗時,刻意發出聲音,讓醫官的臉一路紅到耳根去。但有時,不知是醫官太緊張還是故意,使用鴨嘴鉗時手勁太強,常會弄得侍應生哇哇大叫,一邊胡亂罵人之外,竟也不忘調戲醫官──「你要是把我撐成布袋嘴啊,萬一沒客人,你要負責養我!」就是這麼來的。

   為了避免誤會產生及衍生紛擾,學長前輩早告誡我倆,執行檢查任務時,絕對不與侍應生交談。所以醫官和我,任憑侍應生大姊們如何挑釁,或者挑逗,都絕不應聲,亦不回嘴。而我跟醫官進行任務時,也多以簡單的手勢動作作為溝通。

   在檢查當下,醫官與我並不交談,而回到師部,面對眾多好奇,我們也從不公開談論。這些閒聊雜扯能惹出來的是非,已經退伍的學長前輩,全都早早仔細交代再三。唯一會讓我們談到這話題的機會,就是檢查日當天步行來回特約茶室的途中。   

   四號,是我們經常談論的對象。

  在831這裡,都是以房間號碼作為稱呼,雖然侍應生們總會取些別名,平時用以姊妹交談時相稱,但我跟醫官都知道,這些全都是假名,也不去特別記下,總以房間號碼作為她們的代稱。

   四號,是唯一一個不會作弄醫官和我的侍應生。她的模樣白晰,單眼皮,細眉,下巴尖尖、身材嬌小,左邊嘴角上方有顆小痣。在檢查時,最守規矩,不吵不鬧,也不同我們說話,甚至隆冬時,消毒過、冰冷的鴨嘴鉗觸及肌膚時的強烈不適,相較於其他侍應生的咒罵扭動,四號也只是極其忍耐且壓抑的低哼一聲,幾乎是難以聽聞的。 

  「今天,檢查四號時,幫我弄點保溫瓶的水到臉盆。」有天醫官突然叮囑。
  「啊?」我的疑惑肯定堆滿臉。
  「嗯……。」但醫官沒有再多說些甚麼。
  「我知道了。」 

  那天,照例前面幾個呼天搶地後,我們抵達四號的房間。我依照指示,倒了熱水試了水溫,端給醫官。醫官將消毒過的鴨嘴鉗浸在溫水裡一會兒,四號也依照慣例,別過頭去,不看我們。 

  當鴨嘴鉗觸及四號時,她發出了一聲低呼,甚至連背對著她的我都能感覺。她幾乎是立即半坐了起來,看著醫官。醫官以著一貫不笑不怒的表情,但卻開口了── 

  「要自己保重,外部有點紅,小小發炎。」
  「嗯……,我剛從大膽下來……。」
  「給妳一條消炎藥膏,早晚擦一次,應該很快就會好。」聲音放緩,醫官殷殷叮嚀。
  「謝謝醫官。」四號的聲音輕輕。 

  醫官把鴨嘴鉗遞給我,我丟進消毒瓶,收拾好醫藥箱後,我們一前一後往外走去。 

  「我叫瑜芳。」踏出門前,四號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了。」醫官在我身後,應了一聲。 

  跨出門,醫官與我遂往五號的房間走去,繼續每週的例行性檢查。 

  我突然有些錯覺,剛剛試水溫時的暖活溫度,一路暖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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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6/08 作者林靈 金門民報【藝文.副刊】

   那是農曆四月十一,迎城隍的前一天。傍晚,雨絲絲的下著,果真是「洗路」啊。每年迎城隍,在神明出巡前,必定會下雨的傳說,一再應驗。

  碰上既濕且涼的天,胃就想填塞點暖熱的甜。把機車停在街邊,進了一家不顯眼的小小甜品店。說是豆花專賣店,卻也兼賣著冰品、紅豆湯、燒仙草與米糕粥之類。正想吃燒仙草啊,卻發現它被歸類在「冬季限定」那一欄位。經不起源自胃底的深切想望,還是開口了:「請問現在還有燒仙草嗎?」「有喔!」站在櫃台後,年輕而戴著口罩的老闆回得輕快,「可以加三種配料喔,最後還可選擇是要脆花生或是奶油球。」

  陶製大碗盛著墨墨黑的燒仙草,一入口是清爽微微的暖暖甜,還加著小湯圓、薏仁與芋圓一同咀嚼,是暖熱著心,也飽食著胃。想起明日就是島上的年度盛事迎城隍,好奇地問起在櫃台後的年輕老闆,「請問老闆知道明天的迎城隍路線嗎?」老闆頓了下,「明天陣頭會走到我們這條街,還有隔壁的中興街,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於是我忍不住開口,「請問老闆是金門人嗎?」「不是喔,我是台北人。」「那怎麼會想到金門來開店?」「因為我老婆是金門人,她想做吃的。」「原來是金門女婿啊!」話匣子就這麼被撬開,這一來一往的幾乎停不下來。「妳也是金門人?在台北唸書畢業回來?」「工作一陣子了,前一兩個月回來。」老闆跟我聊了開來,「我以前在汐科待了七年。」「那你怎麼捨得放下?」「公司縮編,又前往大陸設廠,除非我跟著去大陸,這樣得半年才能回來一次。」「我老婆做業務,六點多出門,常常要近十二點才回家。」

  「所以就決定回來金門啦?」原來,我們都是洄游的鮭魚啊。「回來的開銷比較少。以前哪,是一放假就開車到處去,一出門就是花錢。」「回到金門,比較能存錢吧。」「不過,租了這個店面,光是整修裝潢也花了不少錢。」「那妳呢?回來能做什麼?」老闆也好奇起同樣返鄉的我啦,「在私人企業工作,就在這附近。」

  雨還下著,陸續進來了兩桌客人。「芋圓、地瓜圓、小湯圓,均為自製,不含人工添加物」寫於粉紅色紙上的這幾個字就正正貼在玻璃櫃前,並特別加註著:本店使用非基因改造黃豆。老闆招呼著相繼進門的顧客,接續著便聽到刨冰機啟動的聲音。環視著僅容四張桌,不過十六個位置的小小爿店,清爽潔淨,以各式冷涼暖熱的甜品,填實了每一個需要被撫慰的胃。

  舀盡了陶碗裡的最後一匙軟糯墨黑,是紮紮實實地飽滿了暖熱了血液。「請問你們有名片嗎?」「這裡有菜單。」「謝謝。」「下次見!」還會再次造訪的,我確切知道。在農曆四月十一,迎城隍的前一天,我在島上最熱鬧的街,遇見了一家實在用心、親切溫馨的暖暖甜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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