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6月09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綠蔭】 

 熱,踏在水泥路上的每一步都熱。行人或戴帽或撐傘,機車騎士為了防曬,全身上下嚴密包裹得僅露出雙眼。還未到端午,太陽就燥得讓人暈眩。  

 出門前,全身密密地塗擦了防曬乳。經金門縣政府,走民生路,越斑馬線,過地方法院、台電大樓,馬路兩側密佈的低矮金露花終年常綠,數十株老榕等距並排,鬚根茂密,覆蓋如傘,構築一長條綠廊道如隧,蔓延開展。  

 陽光穿過樹縫,葉緣泛著金黃;粉蝶低飛輕撲,野雀啁啾如對話;一隻褐色虎斑貓輕巧走了幾步,一骨碌鑽進車影下。老榕外側叢聚根根細竹,風來沙沙有聲;滿地落葉乾枯,路旁數幢頹屋朽壞無人。年輕的外籍看護,推著白髮皤皤的長者。他坐在輪椅上,從綠蔭彼端,緩緩而來。  

 紅燈停,綠燈行,流轉的風裡吹來熱氣;人車全數形色匆匆,或趕往或離開城區。偶有路過的機車騎士好奇望我,我是沿路悠悠行走,筆記綠蔭的路人。拉了拉遮陽帽簷,於是聽見,烈日下,開始有了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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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06月02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紅磚樓】  

  「這一條街,是鄭成功時期,用來訓練陸軍的內校場。」年輕的導遊手持麥克風,領著一群頭髮花白的遊客,停駐在模範街口。

 從金城車站走下,正對著商會灰色建築的模範街,立著兩排紅磚砌的拱圈式洋樓,中西合璧且兼具日本、南洋風。百年老街留有紅色木板門、泛白的春聯、鏽跡斑斑的鎖;迴廊下幾輛舊鐵馬、手推車、一把褪色的藍格傘,時間彷彿停留。

 店屋門口的鵝掌藤攀上紅磚拱廊,蜒成了半圓;龍吐珠與玫瑰賽豔,盆栽裡的鳥榕油亮綠翠;從綠釉欄杆垂下的石蓮花,串串飽滿欲裂。不到百公尺的老街,連日梅雨澆灌,彷彿把黯淡洗去了些。

 遊客三五聚攏在燒餅剛出爐的賣店,驚艷著菜刀的製程,仔細揀選牛肉乾、風獅爺飾品,同時調整快門、光圈,攫取模範街的魂魄。里公所的廣播隨風放送,街底的那間屋宅,耆老聚首開講,話一段舊時光。

 模範街,是友人的兒時住居地,是遊客的採買尋訪地;模範街召喚了往昔,往昔是一個童稚的我,以新鮮的眼看待,它曾有十萬大軍的洶湧,以及一棟棟逐漸褪色沒落,毗鄰相依的紅磚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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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05月26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高粱紅了】  

 溪邊,不鄰近溪,是金門島東內凹的臨海聚落;村裡順境宮前的濱海小徑,野苜蓿沿途挺立著細密如星的鵝黃;再越過匍匐爬地的簇簇待霄花,一整片半圓灣岸就在眼前開闊。

 天空呈現水彩顏料稀釋過後的淺淡,綴有大塊綿軟的雲,撕開鋪平像條條棉絮,塊塊堆疊整齊,排列如魚鱗。岬角上幾座迷彩哨所褪色斑駁,在向晚的風裡,與搖晃的木麻黃一同屹立據守。

 錯落在沙灘上的花崗岩塊,成了天然的椅座。在我身後,裸露的土質崖壁上,鑿了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巢洞。C說,那一個個巢洞,正是栗喉蜂虎的棲所;傳說中,栗喉蜂虎和金門有著默契,每年夏天,牠必定再回金門;而當牠抵達金門,也意味著高粱穗子正醞釀著熟成。

 但所有來到金門的,或當兵、或遊客,總都要離開;只有栗喉蜂虎,每年都一定再回來;C的低嘆被海風吹得四散。海潮腥鹹,和著髮絲乘著南風直撲向我眉眼。我忍不住想,我們到底能不能也像栗喉蜂虎這樣?始終戀著故土、殷殷返回初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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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05月20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仙女棒】  

 我還記得,逐漸被幽暗吞噬的花火,一瞬即沒,卻再不死心,一朵朵張狂著絢爛,逕往夜空裡開。 

 由金城城區,走慈湖路,驅車直往湖下海堤,不過短短十分鐘。我和C就著堤岸而坐,迎面來了徐涼海風,暗裡的金門大橋還在施作,金屬撞擊音聲匡啷,工作燈源映現海面,條條柱狀光影隨波粼粼。近處有烈嶼暗影,再遠處的福建沿海,幢幢樓廈盈亮燈火。而墨黑的夜空裡,綴有燦爍的星。 

 海浪拍擊,濤聲隱隱,垃圾車播放著給愛麗絲從村頭駛近,狗一陣吠鳴。幾輛機車亮著車燈趨近。一群人高舉啤酒罐撞擊,扯嗓歡唱慶生歌曲,燃引手裡的一簇簇仙女棒,以飛濺的光,把烏嘛嘛的夜給點亮。而後突地有聲,一朵朵煙花迸裂,直衝夜空,像喧鬧的青春,耀眼正放。但花火瞬滅,在半空裡化作零落的、些微刺鼻的硝煙。 

 我忍不住想,青春是不是也就是這樣?總是鬧哄哄地來,也鬧哄哄地離開。就像他們離開前的引擎,悶聲轟隆再次劃破夜的靜寂,徒留一地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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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5月12日 04:10 ⊙林靈 【遠足課-我最愛的海】  

 沿民族路,過福建省政府,往雄獅堡方向,直趨位處浯江溪出海口的海濱公園,隨著花崗岩砌成的堤岸濱海步道一路蜿蜒,擇一處坐下,就能獨享一望無垠的,我最愛的海。  

 腳下用以護岸的花崗岩塊,堅實地隔開濱海步道與潮間帶。太陽隱在厚厚雲層後,海風吹來鹹腥與腐朽,遠處傳來球棒與球的清脆撞擊及歡呼,間有飛機起降,穿越大氣層的音聲。  

 霧霾籠罩遠方島嶼,渡輪在藍灰色海面徐緩前行,偶與貨船擦身交錯。視線另一側,是施作中的金門大橋,在岸際種下寥寥幾根橋墩。黃褐色漸層的潮間帶,滿佈孔隙,點點招潮蟹本是大剌剌橫行,一遇聲響,遂奔回洞穴裡,捉迷藏一般。  

 直至向晚,一雙雙泥濘污髒的雨鞋,一頂頂斗笠的白,從叢聚的蚵石裡現身。身著白色汗衫的男人,咳了口濃痰,拉著兩輪推車,把滿載的時鮮海味一步步推上岸;頭戴花布斗笠的女人,肩上兩只竹籮筐,沉得幾乎把扁擔壓彎。  

 我記得他們黧黑,經歲月沖刷、滿佈皺紋的臉,一張張從迤邐如蛇的水路裡走來,把一整個家的生計,穩妥的、結實的,一步步往家裡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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